“盧杆、李小林、曹青滿下課後你們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楊老師站在講臺上邊收拾教本,頭也沒抬點了名。
楊老師三十開外,顯得有一點老成,樣子長得特滑稽,頭髮短淺,眉毛粗長,不過眼睛過於小,鼻孔有點上翹,正所謂湖區人說的“朝天鼻”,相貌不敢恭維。如果不是站在講臺上,不是在學校裡的話,誰也不曉得他是一個老師。他不是本地人,來自四川,去過日本留過學。
盧杆喜歡他的課,尤其國語講得非常好,是他敬重的老師。楊老師也非常喜歡他,常常跟他說說國內形勢和國際形勢。
楊老師喜歡他是有緣故的。因為一本書。
一天中午吃過飯,盧杆和李小林來到教室後面的林子裡,選了一塊茂密的樹叢鑽了進去,來到一片不大也不小的空地上,小心翼翼看了周圍環境,四面靜悄悄的,只有風嘩嘩地吹撫著周邊樹葉,盧杆迫不及待地從褲腰帶上抽出了那本還帶著體溫的書與李小林並肩看了起來,看著看著情不自禁念出了聲:“……至今一切社會的歷史都是階級鬥爭的歷史……”
“好。”聲音不大卻如一聲炸雷在他們的身後響起,驚得手中的書掉在地上,準備向樹叢外跑時,倆人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給捉住了,盧杆反應快,只見他的右手一個反牽將身後人的頭猛地一扣,順勢往前一帶,叭,那人重重地摔在了落葉上,盧杆不看不知道,一看是他敬重的楊老師,知道撞下了大禍。小林也是一臉的驚恐。天啊,把老師摔成這樣,這還了得啊,他們倆人正面面相覷,不知是走好還是留好,拿不定注意時,楊老師幾次艱難地想從地上爬起來但沒成功,口裡唉喲唉喲地叫著,咧牙咧嘴一臉痛苦的模樣,看樣子他被摔得不輕。
“格老子的,還站在那裡搞麼子嗎?還不快點把老子扶起來。”隨即又哼了一聲。
盧杆和小林這才反應過來,上前將楊老師扶起來,拍打著楊老師棉衣上的枯葉碎草,口裡一聲又一聲地陪不是。盧杆邊按住楊老師的脖子,邊將腳邊的那本書輕輕地踢向小林,用眼神示意小林將書拾起,小林會意準備彎腰去撿起時,被楊老師的腳踩了一個正著,這回輪到小林咧牙咧嘴了。
“拿來。”楊老師輕輕地喊了一聲。
小林昂著頭望著楊老師,歪著嘴傻笑著用手指他的腳,楊老師笑了,看著腳下書上的封面,隨即馬上又嚴肅起來。
“好啊,你們正書不讀,卻跑到這裡看這種歪書。”楊老師故意斥責道。
“老師,這不是歪書!”盧杆反駁。
“怎麼不是?”楊老師假裝一臉的慍怒,心中倒驚喜:“你說說看,怎麼不是?”
小林見楊老師惱了,有點膽怯。盧杆不怕,硬著脖子說:“楊老師,你不是常說學生學習以廣博群書來養心,以開拓知識來創世嗎?這本書,我覺得沒有不好的。”
“對,沒有什麼不好。第一句,我就喜歡。一個幽靈,**的幽靈,在歐洲遊蕩,好浪漫啊。”小林說。停了停,他又說道:“但好在哪裡,我,我也不知道。”
“好就好在‘它的精神至今還鼓舞著、推動著文明世界全體有組織的正在進行鬥爭的無產階級。’它‘是每個覺悟的工人必讀的書籍。’這是列寧說的。”
列寧?不知道。盧杆和小林說,不認得他。
“列寧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給中國帶來了馬克思主義,他在蘇聯,與中國的黑龍江搭界,是無產階級的領袖。”楊老師說。
盧杆說:“那這本書,我是看定了,不會錯吧,楊老師?”
楊老師笑了,是一種真實的笑,善意的笑,友好的笑,邊笑著邊撫著他們的肩膀向樹叢外面走去。
“你們知道什麼叫**嗎?”楊老師邊走邊問。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