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終於明白,謝姮那日為何會如此難過了。
原來被不信任,是這樣的感覺。
氣憤,無力,委屈。
偏偏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凌雲子見她如此,又有些頭疼,無奈地哄道:「爹並非是說你錯了,只是謝姮現在重傷未醒,憑你又能做什麼?她救你之事,爹爹感激於心,又怎會落井下石?」
「但是你也莫要再胡鬧了,回去好好修煉,才是要緊事。」
凌雲子言盡於此,嘆了口氣,還是轉身對身後的弟子下令,「把她帶走,今晚啟程。」
「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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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姮是在當日傍晚醒的。
她一臉多日,都沉浸在夢中。
那夢彷彿跨越數千年的光陰,一幕幕反覆閃現,她無法將零碎的片段拼湊在一起,意志卻又如此執著,拼命地回想,恨不得在夢裡輪迴無數次,再也不要醒來。
「哥哥!」
她驚喘一聲,猛地睜開眼。
入目只有黑暗與死寂。
床邊只點燃了一盞昏黃的燈。
燈油快要燃盡,只剩下一縷昏黃微弱火光在顫顫巍巍地苟活,被黑夜沉沉壓制著,像是巨獸口中的渺小獵物,隨時會被侵吞殆盡。
油燈只照亮方寸之地,周圍伸手不見五指,什麼也看不清。
謝姮只覺得身下柔軟異常,不像是她自己的床。
身體有些酥麻無力,像是中了迷藥,全身的靈力都被抽乾淨了,可偏偏意識分外清晰。
謝姮艱難地想要坐起來。
可才起身一半,又頹然跌落,無力地靠在枕上喘氣。
她這是……怎麼了?
即使從前遍體鱗傷,她也從未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幾乎等同於廢人。
謝姮忽然感覺不妙。
她閉目,用力抬起指尖,努力去調動體內細小的真元,卻感覺靈府幹涸枯竭,一絲靈力也沒有。
四肢筋脈堵塞無比,像是有一塊沉重的枷鎖,牢牢地鎖住了她的全身筋脈。
她什麼法術都用不了了。
像石子「咚」地沉進湖底,一股難以言說的恐懼感,像滌盪開的水波紋,飛快地在心裡擴散。
怎麼會這樣?!
她引以為傲的一身修為,她如此努力,才好不容易讓她有資格站在眾人面前的修為的呢?!
到底發生了什麼?
謝姮的側臉貼著冰涼的玉枕,在一片漆黑中瞪大著眼睛,死死咬住下唇。
心臟被擠壓著,窒息又絕望。
謝姮閉上眼。
不行。
她必須要冷靜。
她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弄清發生什麼,她的記憶在秘境中斷層,她想起了一些零碎的片段,可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怎麼出來的?舒瑤在哪裡?
謝姮幾乎是拼盡全力,撐著手臂,不顧著渾身上下每一寸骨骼都在發顫,一點一點地坐了起來,背後已被冷汗浸濕。
她艱難地抬腳,想要站起來。
腳一落地,整個人全驟然洩力,往前狠狠栽去!
「阿姮!」
她落入了一個人的懷裡。
天旋地轉,她重新被人抱了起來,緩慢地放回了床榻之上。
謝姮揪著那人胸前的衣襟,倉皇抬頭,只看見謝涔之如玉般的側顏,凌厲的眉峰。
她有些恍惚。
她不敢想像的事發生了,他主動抱了她,可被他抱的喜悅,卻完全沖不掉修為盡失的絕望。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顫,「我……」
「我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