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得她?
但她不曾聽說廣欒此名。
也沒聽任何族人提過, 瀛洲還有什麼仙獸,是與神族有關的?
她懷疑是他的緩兵之計,眸底殺意聚攏, 手指一抬,廣欒體內的流昆劍發出「嗡」的一聲顫鳴,劍氣在他體內翻攪。
廣欒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褪去, 明明還有最後一絲掙脫的機會,卻全然放鬆四肢,任憑流昆劍割裂他的身體。
「唔。」廣欒吐出一口血,從空中跌落。
「轟」的一聲,巨大的玄龜重重砸在塵土之上,砸出一個極深的巨坑,壓斷無數草木樹枝。
汐姮居高臨下道:「我不認識你。」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區區一隻玄龜,有什麼資格與我攀關係?」
她嗓音極冷,從空中落下,抬起右手,流昆劍閃到她掌心,劍光直指蒼穹。
天地之間一片昏暗,唯獨她周身閃爍著點點白光,眉眼肅冷如霜,高貴凜然,不可直視。
廣欒奄奄一息地匍匐在地上,血從身下蔓延,將翻湧的海水染得猩紅。
他抬頭,仰視著滿面殺意的汐姮。
死到臨頭,他卻並無任何怯意。
他只是溫柔地凝視著汐姮,又驀地想起從前。
大難降臨,主人不欲離開此地,決定陪帝君守候到最後,在瀛洲安靜地等死。
霜雪爬上他的眉眼,連眉毛和睫毛都白得剔透,男人仍舊坐在山頂上喝著酒,喝得酩酊大醉,又靠在玄龜的背上昏睡過去。
他笑道:「廣欒,待我死後,你便自尋個逍遙去處,莫要留在瀛洲了。」
廣欒當年還是隻小龜,不肯離開,只道:「我不會離開主人,若主人去了,廣欒也不必活了。」
「還記得我從前與你說過,我那未出世的妹妹麼?」男人笑著拍了拍這隻玄龜的頭,感慨道:「將來之事,我大抵看不見了,說來也怪遺憾的。」
「你代我長長久久地活下去,才能替我看上一眼,我妹妹出世與否,又是何種模樣。」
「也算了卻我一樁心願。」
男人一手拿著酒壺,屈膝坐在地上,說起妹妹,眼底有些遺憾。
說著說著,又兀自笑了起來。
毫無任何日暮西山的蕭瑟。
廣欒其實知道,主人之所以這麼說,不過是想讓他好好地活下去,但主人的心願,廣欒也永遠地放在了心裡。
如今,他終於等到了她。
即便死在流昆劍下,他亦無憾。
只是臨死之前,他還有一句話要說。
「公主。」
玄龜再次化為人形。
廣欒含著滿口的血,迎著面前的劍光緩慢地重新站了起來,劍氣在他臉上割出無數道猙獰血痕。
他說:「就在這瀛洲之下,有一具燭龍屍骨,是您的哥哥祁連神君。」
流昆劍劍峰在他眉心一尺之外停下。
汐姮皺眉道:「你說什麼?」
她的……哥哥?
祁連神君?
「祁連神君是北荒帝君玄縉的同胞弟弟,亦是您的哥哥。」
廣欒嗓音沙啞,低頭道:「……萬年前,祁連神君隕落於此地,您也許只知帝君,不知您尚有位二哥,埋骨於此,已近萬載。」
汐姮的確記得,幼時有人曾對她提過,她似乎還有旁的親人,只是那時哥哥對她管束極為嚴厲,不欲讓她瞭解太多當年之事。
只說那些事情,待她長大,自會知曉。
看他態度如此誠懇……
她冷聲道:「你所言為真?」
廣欒啞聲道:「小仙可在此立下血誓,若有半句欺瞞,定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