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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域最高的靈臺之上,謝涔之已與北荒帝君下了第三局棋。
「茶飲三杯,棋下三局,便該散場了。」
兩個滿頭白髮的男人相對而坐,皆是天下最美的神祗風姿,只是一個雖力量已至崩潰,那浩瀚的神力仍支撐著四面八方的北域地界,而另一個,雖虛弱猶如凡人,卻沉穩冷靜,氣場不輸分毫。
北荒帝君玄縉執起一顆白子,最後落下一子,攏袖淡道:「萬年前,君與吾父這般下棋,一局之後,便是反目成仇,殺我神族無數,可曾後悔?」
謝涔之道:「天道滅神族,是命定之勢。」
「君便順應這大勢?」
「我誰也不順,可惜,北顏始終無法理解。他意欲強行抵抗天道,可終究難擋此劫,可誰知,真正破劫之法,是在萬年之後?」
玄縉抬起眼睛,威嚴又冷峻的目光落在他臉上。
眼前這個人,既是天衍,又不是。
玄縉亦有過年少輕狂之時,當年北顏帝君執掌天地,玄縉唯父命是從,父君在他眼裡,威嚴而強大,乃是這世間最強的神,而這樣讓玄縉可望不可即的父君,身邊最親近之人,便是這位天衍神君。
玄縉當年對天衍亦是尊敬的。
父君威嚴公正,他比父君更令人畏懼,沒有凡人的七情六慾,甚至,連許多神族都不及他半分無情。
直到天衍殺了神族,玄縉才開始恨他,他拼盡性命和二弟一起護住尚未出世的妹妹,二弟魂飛魄散,玄縉忍著錐心之痛,戰至力竭,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世事當真難料,當他終於成了父君那般的神族之主,天衍的元神卻與無渠劍靈合二為一,成了如今的謝涔之。
玄縉在汐姮的記憶裡見過他。
他妹妹在人世間兩百年的劫難,都是來自於他。但他,只能從記憶裡看到表面上的皮囊,在今日見面之前,他都未曾認出這屬於天衍的一半元神。
沾染凡塵的天衍,為情所困。
還是為了他的妹妹。
那些凡人等待著天衍的重生,用凡塵之心控制汐姮,讓她愛上這世上最無情的天衍,受盡了磋磨,可到頭來,天衍終究成了謝涔之,成了最有情之人,不再願意拔劍弒神。
這算不算天理迴圈,報應不爽?
許久,玄縉淡淡一笑,如雲廣袖拂過杯盞,舉起手中的酒杯,「一萬年不曾飲酒,再飲一杯罷。」
他的時間到了。
謝涔之凝視著他,也抬起酒杯,仰頭與他對飲一口,淡淡一笑,「多謝。」
玄縉凝視著他,眼睛裡卻沒有笑意,他將手中白玉杯擲下,拂袖起身,滿頭披散的銀髮與白衣融為一體,迎風而動,而他周身浮現淡淡的白光,像是無數紛飛的螢火蟲,向四面八方散去。
北域的天空逐漸便得灰暗,四面八方的結界開始瓦解。
銀河倒流,神力形成無底的漩渦,環繞著二人。
玄縉閉目,嗓音冷漠,「吾妹應當感應到了,你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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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涔之走後,玄縉俯視著面前的整個北域。
黑暗,荒涼,冰冷。
這才是北域本來的樣子。
這裡原本是沒有神族生存的,因為神族遷徙而來,他以神力覆蓋北域,支撐了全族萬年來的生存,可逃避,終究不能拯救所有人。
他還記得妹妹幼年時,總是鬧著要離開這裡。
小燭龍生性愛火,不喜冰冷,她穿著火一樣的紅裙,偏要去人間。
「哥哥。」小姑娘拽著他的衣袖,他走到哪兒,她便跌跌撞撞地跟到哪兒,一路都在不甘心地朝他撒嬌,「哥哥帶我出去玩好不好,你這麼厲害,我們只出去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