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鳳影幾番想尋龍潛月，都是找不到的。

畢竟，不能讓無名山無人可用。

鳳影踏月而來，找到了龍潛月的船。

龍潛月喜歡睡在船上，鳳影以往有些暈船，可今日踏在船上時，竟也很穩。

“師弟。”龍潛月在船裡矮桌前坐著，見了鳳影探頭進來，扭過頭對他笑了笑。

這種笑容，恍若隔世。鳳影驚覺自己已經太久沒有關心過龍潛月了。

鳳影走過去坐在龍潛月對面，看著龍潛月正紅泥火爐溫酒，便笑道，“大師兄，我終於又見到你了，真好。”

“是啊，活著真好。”龍潛月將杯子推到鳳影面前，“看在我們都活著的份上，喝幾杯。”

“嗯。”鳳影笑著答。

船簾放下之後，船裡也燃起了火盆，洋洋暖意醉人，酒香淡淡，倒在精緻薄如紙的碧玉杯裡，一陣沁涼。

昏昏燈火話平生，一直是鳳影所追尋的境界。曾經他希望等自己年老後還可以盡享世間清福，逍遙度日，與師兄師姐、師侄、甚至是徒孫輩的談天說地，訴說這漫長的一生。

如今未至二十一的鳳影眼神迷離，與對面的龍潛月說起這些日子，卻是有些不合時宜了。

“如今也算是風平浪靜了，圍剿相府的時候，我也是去了的，尚思賢一死，我這顆心啊，算是落了地了。”龍潛月說起話來，倒是十分清楚的。看鳳影一直悶頭喝酒，也就嘆了一聲，“九泉之下見了千機、千秋雪和懷起，我這做師兄的，也不至於愧對他們了。”

是啊，可自己該怎麼面對他們呢？鳳影苦笑了聲，昏昏欲睡。

“師兄，如果我做錯了事，你會原諒我嗎？”鳳影突然問，眼睛裡彷彿有光，看得龍潛月微微震了一下。

“除了背叛師門，其餘的事兒，沒什麼大不了的。”龍潛月笑了笑，旋即答道。

鳳影釋然一笑，“我也做不出來這背叛師門的事兒。”

“不說那麼多了，把酒喝完，再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等明個兒醒了，又是一條好漢。”龍潛月揉了揉鳳影的臉，像以往無數次的那樣……

說實在的，鳳影覺得自己的臉之所以不瘦削骨感什麼的就是因為被這些人揉大的。

不過這次摸上去，手感倒是不同。龍潛月眼神迷離，眯著眼望過去，對面的少年黑衣紅帶，清秀的面龐因這些日子奔波勞累而成熟不少，眼角鳳尾刺青在低調的張揚著，因酒而酡紅的臉頰，比平常更嫣紅的唇，靜默得像一幅畫。

他不是不喜歡這個小師弟。

與大多人相比，龍潛月過於悲觀。他並不覺得這個小師弟是他一個人的，因此疏遠。當他看著鳳影一點點長大，身形一點點修長，這種感覺異常氾濫。他不喜歡鳳影對每個師兄師姐都那麼好，不喜歡見鳳影咬唇不語的樣子，不喜歡他倔強的提著劍去山頂練，笑的太無邪。

有時也難免想一想，師弟若是自己一個人的就好了。每每思及，就像是犯了天大的錯似的，自覺對不起師父對不起無名山，下山接幾筆生意才罷休。

後來，龍潛月很少回山了。每次回去，鳳影面上笑著，眸子冰冷，讓龍潛月對這種距離感深惡痛絕。

可那又有什麼辦法？表面上過得去就行，龍潛月忍著衝動，回山的次數更少，今年聽聞鳳影下山要來投奔他，更是心亂如麻，將他打發到了旗雲鎮的顧千機那裡，卻不知這一去就失了訊息。

至此龍潛月才明白，鳳影始終是鳳影，來去無蹤，更談何只屬於他一人。

可未免就因此而不想得到。

他著實想見到鳳影那雙眸子氤氳水汽的樣子，想聽鳳影喑啞的喊著自己的名字，想……

“師兄？”聽到了鳳影的聲音，龍潛月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