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營地的人,一言不發。
幾個老人走上來,檢視趙鈞的傷勢。
看過之後全搖頭。腿骨斷折,在場人根本沒有通醫藥的。
偏偏趙鈞還在罵道:“不就是想來看我的笑話嗎?全都給我滾開!”
檢視傷勢的好心人果然立刻散開了。
阿木納嘆口氣,彎下腰,不顧對方的大罵,把個高大沉重的身子小心翼翼抱上那輛大車。
營地不再歡聲笑語。只聽得一片竊竊私語聲,大部分人早早躺地上睡下。
趙鈞躺在那個寬大的車內,瞪著眼睛,一直到天亮……
天矇矇亮。
車簾掀起,阿木納把手中一大塊鹹肉,兩大張麵餅,以及一壺清水放在車內。
車內重傷員,就那麼直挺挺躺著,讓傷口與身下的毯子接觸,血水流出,變幹。彷彿感覺不到疼痛,趙鈞瞪著眼睛看著上方,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阿木納小心翼翼說出了:“我們要走了……”
對方沒有回答。
或者說壓根就沒有出聲。
阿木納繼續小心地說:“我們不知尊駕居然就是趙大將軍,多有冒犯。我們都是普通的牧民,去月茲國做點生意。帶上趙大將軍,只怕一路上,會有服侍不周。”
仍然沒有任何回答。
阿木納鼓足勇氣,把原先背熟的一席話一口氣說了出來:“我們要急著趕路,怕不能照顧大將軍了。這輛大車就留給將軍,將軍可以自行……自行駕車去任何地方。不過還是奉勸將軍,最好找個好大夫看看傷勢,這輛大車應該……應該足夠支付一個好大夫的診金……”
好不容易說完這背一了晚上的話,又添進去一句:“將軍保重……”
“滾!”
趙鈞這一聲大吼,把個阿木納竟嚇得一跤倒地。
趙鈞半坐起,衝他大吼:“給我滾得遠遠的。”
阿木納從地上爬起,跑開。
跑到隊中老人那裡,幾個老人那邊聽得分明,不由得哼道:“這個姓趙的,打了那麼個大敗仗還如此囂張。我們救了他一命,還留給他一輛大車,夠對得起人了,居然還要來罵人。”
阿木納爭辯道:“趙將軍應該很喜歡蘇兄弟,蘇兄弟那麼騙了他,他自然傷心得要命。更何況……更何況他現在一個人被丟在那大車中,天曉得……”
一個老人怒道:“你居然幫外人說話!姓趙的是月茲國的敵人,我們達靼和月茲國往來商旅那麼多年,不能斷送在這個姓趙的手裡。”
第二老人接道:“更何況我們帶著這個姓趙的去了月茲國怎麼辦?把他藏起來,早晚會被人發現,從此成為月茲國的不受歡迎的人;不把他藏起來,堂而皇之獻給國王陛下,那豈不是要被人指著脊樑骨罵!”
阿木納低頭不言語。
第三個老人還看著小夥子冷笑道:“聽說那個姓趙的最喜歡你這個年紀的少年,要不乾脆你一個人留下,服侍他好了。”
阿木納抬起頭,一張臉皮紫得發黑,但面對這些輩分高的老人,卻是隻有忍氣吞聲。
所有人收拾東西,成一大隊,向西進發。
最後那輛大車上的騾子早已解了韁繩,望著同伴主人們全都離去,自然而然也跟了上來。
立刻有幾個青年,撿起石塊,紛紛砸去。
騾子捱了幾下重重的石塊,終於停下腳步,抬頭望著車隊漸漸遠遠,抬起前蹄,悲嘶了幾聲。
然而,昔日的主人已然離它遠去。甚至整個車隊都已經前進得沒了蹤影。
騾子在原地不安地踏著步,望不到車隊,亦沒有人再來拿石塊砸它。
它終於不再原地踏步,拉著身後沉重的大車,吱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