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開著一個劉記滷麵館,餐廳生意不掙錢就是賠錢,水、電、暖、房租最基本的開支一年下來費用也不少,還得養家餬口。
生活就是很多事情做了也後悔,不做也後悔,十五年前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青年才俊,曾經和金忠在000高地為伴。
造化弄人如今金忠還沒有安放,他一落千丈。
十五年前他和金忠都在迴避一個抉擇,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有些困難是沒有辦法解決的,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嚥下去。
有一個抉擇就是如果在哀牢山犧牲了,是埋在西南陵園?還是回到家鄉?
當A軍軍長視察A師417團四連時,戈壁籍的戰友金忠首先表達這個諱莫如深的觀點:“軍長我們要活著回到家鄉,陣亡了也要回到家鄉。”
結果金忠戰友的這個提議被A師417團全體透過,一個軍人要麼戰死疆場,要麼回到家鄉。
A軍軍長為了不影響士氣,在軍部大會討論透過,所以才有這樣的麻煩事。
現在的劉世雨有一個尷尬的身份,他不是戰場歸來的英雄,而是貪官劉世傑的弟弟,也是戰友金忠的骨灰事主,是善後管理者合法監護人。
他剛把金忠(骨灰諱)帶回家鄉,又是他哥哥劉世傑一手經辦的。
哥哥劉世傑可以玷汙戰友金忠,金忠骨灰寄存在金城殯儀館就是十五年,金忠還沒有入土為安。
金忠踏出家鄉第一步,人生末路的最後一步也從家鄉終結。
家鄉是一棵沒有年輪的樹冠,他本可以安靜的躺在家鄉,哪知家鄉是一個年久失修的老屋,不曾安放他。
一個男人的頂級魅力是什麼,見過世面後的平和與豁達,能夠坦然的面對成功的眾星捧月,也能坦然的承受失敗後的門庭冷落,能接受貧窮轉為暴富後的得意忘形,也能理解小人得志後的傲慢失探,眾生百談皆有因緣。
所以劉世雨在黑山村彷徨,他放下身段割沙蔥。
他割沙蔥還算熟悉,幸虧少年時,給牛割過草。
他左手攥住沙蔥,右手用鐮刀輕輕一割,沙蔥茬上冒出水珠,褲腳溼了,左袖沾滿水珠,沙蔥嫩的滴水,偶爾幾片沙蔥上叉出沙蔥花,豔豔的紫色花瓣,飄在沙蔥捎上。
他把沙蔥放在田埂上,劉黑子用馬蓮草捆住沙蔥,劉黑子小心翼翼的抱著沙蔥,捆紮好沙蔥,打包,裝箱。
太陽昇起來了,一縷縷金色陽光灑滿了大棚,對映在翠綠的沙蔥上,大棚裡泛著霧氣。
劉世雨的臉上出現汗珠,感覺胸有點悶。
“劉哥,快點割,戈壁的早晨遲,太陽就爬出來,大棚就象蒸籠,在大棚裡面呆不住”。
劉黑子知道沙漠的太陽就像魔鬼,變幻無常,剛開始還比較溫柔,不一會兒就毒辣,大棚裡熱得進不了人。
“你小子,真把我當僱工了”。
劉世雨悻悻地做上皮卡車,內心有點失落,自言自語說:“金忠,你把黑山小學牛皮吹的神乎其神,你的母校黑山小學,只有一名老師,那個金小茗冥骨不化,不給你寫祭文。”
也罷,我另找人寫祭文。
他在可怕的屈辱中,沒有詛咒,也沒有放棄,但是有一種憤懣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憋得難受,而且內心恐慌。
黑子駕駛著皮卡車,在黑風口轉了彎,上了柏油馬路,黑子駕駛汽車省事了,就和他搭腔:“劉哥今天我們是給戈壁酒樓配送沙蔥,那個酒樓的沙蔥燉黑魚是招盤菜。”
酒樓要有一個招盤菜,他恍悟,匠人,無非擇一事,終一生,把一盤菜炒好了,餐廳生意自然是絕配。
哦,……
劉世雨眼睛呆滯的望著車外蜿蜒起伏的沙丘,一棵枯死的沙棗樹傾倒在沙丘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