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世雨把金忠用編織袋裝起來,剛走了幾步恍恍惚惚就倒在地上。
其實把金忠的遺骨從000高地三號哨位運下來,不是劉世雨的職責,而是後勤保障組組長馮大田的工作,他聽聞突擊隊攻擊得手後,後撤路線被對方炮火阻隔,A師147團四連傷亡很大,後勤保障組和軍工大隊忙著轉運傷員,他就像被獵豹捕食的瞪羚,疲於奔命的奔跑者,時間就是生命,多跑快一分鐘就能救活一名戰友。
臨時野戰救護所設在一個山澗天然大溶洞,叫曼棍洞,大概離000高地直線距離不到500米,戰場上50米距離就是生死距離線。
血漿,血漿告急,沒血漿了……
戰勤醫院運到曼棍洞野戰臨時急救站血漿,直升機也得兩小時後。
這時A師147團四連後勤保障組長馮大田,兩人一組,四人為一個擔架,他和一名戰友抬著擔架飛奔到曼棍洞野戰救護所。
我的血型是o型,他跑到抽血的護士旁邊挽起袖口。
你已獻血兩次,800ml已到極限,不能再抽了。
老子樂意, 老子喜歡獻血。
老孃不喜歡抽你的血,老孃不願意抽你的血,那名護士直接撥開他。
他蹲在地上,大哭,一邊哭一邊喊,我兩個老鄉回不來了。
馮大田心急如焚,突擊隊後撤路線被炮火阻隔,老鄉劉世雨,金忠下落不明。
指導員梅長河上來就給他踢一腳。磨磨唧唧,磨磨唧唧,你個吊樣,毛病。(軍營土話,暱稱表示關切,一般關係好的上下級才能罵)
這時梅指導員思想動員上不了檯面:“你給我站起來,救人去,你哭個錘子。山上(000高地三號哨位)還有十幾名兄弟沒有撤下來,山洞裡還藏著十幾名兄弟。
你娘死了現在也不能哭,你的職責就是救人,救人……”
指導員梅長河咆哮著。最後又補充一句:“看你那個熊樣。”
馮大田站起來帶領保障組又折回又往000高地三號哨位跑去。跑到連指揮所……
連指揮所又跑出來三個兄弟,知道馮大田他們是後勤保障組的,喜極而泣,正好三人迎頭抱住他就哭,就像失散多年的親人團聚。
馮大田頭腦還算清醒,突然他打個激靈,這三個戰友中沒有老鄉劉世雨。
他推開這三個戰友,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叫,“世雨,世雨。”
他跑到連指揮所溶洞裡他只看見,通訊聯絡組長宋飛趴在行軍床上哭。
他一看全明白了,癱坐在溶洞裡,哭著說:“我兩個老鄉回來一個也行。”
金忠噴火器爆了。
宋飛抽泣著說出金忠的下落。
你確定。
世雨呢?世雨呢?
問急了,宋飛只是哭,不說話。
馮大田也哭,抽泣著說:“我的老鄉回不來了。”
宋飛斷斷續續哽咽著說出實情。
劉世雨在山洞面守著九名陣亡兄弟,只有他現在唯一還活著,其他兄弟都陣亡了。
馮大田又心痛,又擔心,又欽佩。
世雨,你捨不得丟棄戰友,是一個真男人,馮大天又哭開了。
田園寥落干戈後,骨肉流離道路中。
戰爭的殘酷無情,可戰爭又像是兩個頑皮兒童玩遊戲,累了,誰也不理誰。
戰爭中的對手有些行為,似乎有點不可思議,既然你死我活,還留有一個視窗期。
48小時後,雙方達成默契,都在清理各自戰場區域。
馮大田他們把劉世雨抬在擔架上,而編織袋的金忠又虔誠爬在劉世雨胸旁,金忠成了一個物件。似一個如意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