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翠姐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我給她倒了杯溫水,“翠姐,喝點溫水吧,能安神。一會兒你就放心地睡,我在門外給你看著,有動靜我叫你。”
翠姐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好孩子,我不賣你了,以後你就是我的兒子,我帶著你做生意,我這一手的事業,以後全部都交給你!”
她竟然把拐賣婦女稱作生意、事業。
我心裡冷笑,看你這個送子觀音修行得到底如何。
我打著守夜的名義出了門,躲在柴垛後面,約莫蹲了兩個小時,鄭家三兄弟來了,問我翠姐睡熟了沒。
“放心吧,她那點迷糊藥,我全下水裡了。”我朝他們伸出手,“說好了八千塊錢,少一個子兒都不行,拿錢吧。”
翠姐不知道,下午高志明走後,三兄弟悄悄跟我談了筆生意,他們花八千塊錢,僱我給王小翠下藥,再由他們帶走。
換句話說,我把人販子翠姐賣了,賣了八千塊錢。
然而此刻,三兄弟卻沒有掏錢的意思,他們惡狠狠看著我,說:“小崽子,我們放你條活路,趕緊滾。”
我其實早有預料,裝作被嚇到了,連滾帶爬地跑了。幾分鐘後,房間裡傳來翠姐的叫罵。叫罵漸漸變成了哭泣,求饒,以及拳頭落在皮肉上的悶響。
我蹲在角落裡聽了一會兒,直到“咔嚓”一聲打火機響,高元從黑暗裡走了出來。
“你不去救她嗎?”我問。
“她作惡太多,這是她的報應。”他回答。
“得罪了翠姐,你們村的人都要打光棍。”
“沒有了翠姐,還有琳姐。沒有了琳姐,還有燕姐、芳姐。只要還有男人娶不上媳婦,就會有不同的姐到來。”他笑了一下,回頭望了一眼那個荒廢的房間,“二十五年前,我媽就是被一個叫芳姐的女人帶來的。沒幾年,她就撞牆自殺了,這個房間就空了下來。”
說完,他看了我一眼,“你還不走嗎?你的家人在村口等你很久了。”
那天晚上月亮很大,很亮。我瘋了一樣在泥濘的土路上狂奔。月光下,骯髒的土路也被鍍上一層白光。
遠遠的,我看到一輛麵包車,駕駛室的車窗搖下一半,隱約看到高志明的臉,我一直緊繃的弦終於斷了,雙腿一軟差點跪下,高志明連忙開啟門,我撲進他的懷裡,嚎啕大哭。
紅姐在旁邊一邊給我擦眼淚一邊安慰:“回來了,回來了就好。”
高志明也抓出紙巾糊在我臉上,又在我屁股上拍了兩下:“這次就算放過你了,我們一家人團聚就好。”
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告訴他們斷指的真相,對那個曾經被我抓回來的孩子懺悔。紅姨和高志明抱著我安慰,說過去了,都過去了。我們一家人會有新的生活,就在不久的將來。
是,都過去了。溝子村過去了,我的斷指也過去了。
很久之後,我們在報紙上看到一則關於溝子村的報道,說從二零零三年四月份起,村裡常有村民死亡,警方立案偵查,最後查出兇犯是一對老夫婦,連續半年在溝子村的水井裡投毒。起初只是投一些致人脫水的輕度毒藥,容易讓人產生幻覺。後來老夫婦越來越大膽,每隔一個月就會在水裡下劇毒的氰化物。
嫌疑人歸案後,在警方詢問下,老夫婦交代了犯案動機,他們是為了被拐賣後枉死的女兒報仇。由此,警方順藤摸瓜,查出溝子村長達二十多年的人口拐賣史,順便拯救出一名據說是為村裡“抵煞”實則在當“性奴”的婦女,自此真相終於大白於天下。
紅姨看完後哎呀一聲,搖了搖頭,“哎,他們……沒想到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兩個堂堂的大學教授,居然淪為了階下囚。”
高志明也嘆了一口氣:“殺死他們女兒的不止是翠姐,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