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九年,鐵路上人如潮湧。廬陽車站裡,南來北往的打工人成群結隊的擁擠在車站四周。
我第一次坐火車,憑著平時聽村裡人說的逃票經驗,花了一塊錢買了一張月臺票,全程尾隨人群混上了車,上了車後迅速找了個靠門的座位,然後整個人縮到了座位底下,把自己藏了起來。
餓了就吃饅頭喝水,屎尿都憋著等列車員查完票後再去。
就這樣,靠著逃票和睡座位底,一路轉車、坐車、換車、坐錯車、倒回來,來回倒騰了差不多兩個禮拜,終於從和慶省廬陽市到達了雲陽省新興市。
和我的預期有點出入,到新興的時候身上只剩二十六塊五毛錢了。
一出車站,就有幾個當地人圍上來,說的方言,一句我也沒聽懂。
由於家裡被大火燒了,我連一張哥哥的照片都沒有了,只能拿著掛號信打聽新興煤礦在哪兒 。可能對於雲陽人來說,和慶話也挺難懂的,對方猛比一陣手勢,見沒什麼效果,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走了。
我在新興火車站的廣場上,站了挺長時間,不知道要往哪裡去。
正迷茫著,背後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口音:“老鄉,彭州人?”
我一回頭,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一頭自來卷長髮,穿著藍色扎染t恤衫,工裝褲,揹著一個很大的旅行包,包裡伸出來幾根彩色的孔雀羽毛。長得挺帥,就是身體看著有點單薄,像是營養不良。
這類打扮我只在電視裡的一檔旅行欄目裡看過。
聊了一會兒我知道,他叫陳品志,寧山省彭州人,國家地質大學畢業的,今年二十五歲。
彭州離和慶不遠,所以口音非常相近。
陳品志說他來新興是為了到哀牢山去考察礦山,另外順便碰碰運氣,說不定能發筆大財。
一聽說和礦相關,我趕緊把掛號信掏了出來,拿給陳品志看,問他知不知道新興哪兒有煤礦。
陳品志雖然是大學生,但是人卻沒什麼架子,他看到信,眉頭緊皺,問我:“小兄弟,這信是誰給你的?”
“扔我家草垛裡的,我爹媽都去世了,高志遠是我哥。”
陳品志又仔細看了一會兒,對我說:“這信有點問題啊,說是礦難,都不知道是什麼礦,也沒告訴地址,而且一般來說礦上出事,是要賠錢給遇難者家屬的,哪有還管事主家裡人要喪葬費的道理。”
我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我就這麼一個哥,所以拿到信,就立馬千里迢迢的趕來了,沒想到來了之後完全找不到去的地方。
陳品志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這樣吧,我帶你去銀行查查。”
我覺得自己遇到菩薩了,心裡想著這個世道還是好人多嘛,我立即給陳品志鞠了個躬。
陳品志扶我起來,說:“別別別,出門在外,誰或多或少都有個難處,在外靠朋友,而且咱倆還算是老鄉,老鄉幫老鄉,義不容辭。”
我跟著陳品志步行到新興縣城的國家建設銀行營業廳。他讓我在門口等會兒,然後拿著掛號信進去找工作人員打聽。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陳品志出來了,問我好訊息和壞訊息先聽哪個。
我想了想,說先聽好訊息。
陳品志說:“這個賬號是真實存在的。”
我問他:“那壞訊息呢?”
陳品志說:“開戶行在南洋。”
我沒明白是什麼意思。
陳品志解釋說:“就是用這個賬號的人很可能不在新興本地。”
我問陳品志:“那也還是有可能在新興本地的,對嗎?”
陳品志說:“確實不排除有這種可能,只是咱們現在僅憑這些線索沒有辦法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