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四年二月,新年剛剛過去不久,監獄終於恢復了現場會見,我就急忙趕到蘭陵的蘭山監獄去探視小虎。
小虎從十歲那年在恭城跟著我們開始,就一直在我和紅姐身邊,這是他第一次沒有跟我和紅姐在一起過年。
去的時候我還給他帶了一套新的棉衣,按照記憶裡的尺寸定做的,就是不知道這幾個月他又長高了沒有。
這次見面,我跟小虎說了幾個事兒。
第一件事是紅姐被我騙出國了,去了美利堅,我還在那邊給她報了個社群大學的ba班。
第二件事是徐繼銘也被我送去外地讀書了,封閉式學校,要讀三年。
我對外瞞得很好,所有人都不知道小虎被抓進了監獄,都以為小虎是去美利堅唸書了,紅姐在那邊給他陪讀。
另外,石溪村還出了一件事情。
資源局局長付連海死了沒多久,我那個採沙場的各種檔案就被吊銷了,不過採沙場賺的那幾個錢我本來就沒看在眼裡,所以場子就一直那麼空著,而且我也實在是顧不上那邊,我現在忙著在蘭陵跑各種門路,想辦法撈小虎出來。
採沙場一直不開工,那些大型機械就一直丟在原地,也沒有安排人看管。沒成想,村裡的幾個老油子居然想趁著採沙場荒廢的時候,把機器給偷摸賣了。
這些人這個時候的行動力出奇的好,沒幾天就已經找來了買家,一幫人正準備把這些機械拖走的時候,有個工人站了出來,堅決阻攔這件事,後來還和那一幫子老油子打了一架,這個工人也是厲害,以一敵十,把那些傢伙揍得抱頭鼠竄,最後保住了採沙場的這些機器。
我在蘭陵得知了這件事情以後,抽空回了石溪村一趟。
然後,我在採沙場的門口看見了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男人。
二月的時候,天氣還很冷,但是他卻穿著一件黑色的薄襖,後腦勺上還貼著一塊滲血的紗布,長長的頭髮蓋住了半張臉,我只看到一個很尖的下頜。
他像尊雕塑一樣紮在採沙場的門口,幾乎與身後的黑夜融為一體。
我走過去問他:“揍那些賣機器人的就是你?你就是疤哥?”
他猛地抬起頭,額頭上粘成一縷一縷的頭髮被甩在腦後,然後露出一雙細長的單眼皮,同時一條長長的疤痕也露了出來,從左眼底一直蔓延到左耳耳後,看起來很是嚇人。
從村支書老徐的口中,我已經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個男人也住在石溪村,不過不是本家的,據說是十多年前搬來的外姓人,在村子裡的存在感不強,很多人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
由於他的臉上有條挺長的疤,聽說是年輕的時候跟人打架被人砍的,所以大家就喊他“疤哥”。
不過這個稱呼裡,沒有半點尊敬的意味,反倒是有點像某種調侃。
疤哥看著四十多歲了,但是一直沒啥正經工作,之前主要靠種地為生,農閒的時候會在村裡撿點廢紙盒、空瓶子之類的垃圾,賣了換幾個錢花。
他平時也不怎麼跟村裡的人講話,再加上臉上那道長長的疤又嚇人,所以也沒有人願意靠近他,有的時候,村子裡的大人嚇唬不聽話的小孩時會講,再不聽話就把你送給村口撿垃圾的刀疤臉。
疤哥一大把年紀了也沒個老婆,就跟七十多歲的老孃相依為命,餓不死,但是也過得不算好。
直到我的採沙場開起來之後,他才終於算是有了個正經的營生,所以幹活的時候特別積極。
現在採沙場一下子停工了,我這段時間又一直不在村裡,別人都在順手牽羊拿採沙場的東西的時候,只有他還在傻乎乎地守著這個採沙場。
這不,腦袋上還貼著紗布呢,就又來幫我守場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