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桃報李,家屬院裡只要誰家有事,小到換燈泡通水管,大到裝櫃子搬煤氣罐,我都是隨叫隨到,從不推辭。
“小明啊,你要是我親兒子該多好啊!”王阿姨每次見了我都特別開心,又是削水果,又是拿零食的,拉著我聊很久,就是捨不得放我走,“我兒子一個月回來的次數,都還沒你一週來得多。”
王阿姨曾經是棉紡廠的宣傳幹事,中年守寡,一個人把兒子供上大學,她兒子現在在齊州開了一家公司,平常左鄰右舍說起她和她兒子來都豎大拇指。可是她現在一個人獨居,連買袋大米,換桶水,都要跟別人講好久的好話。
還有一位唐阿姨,原來是位老師,女兒出國留學了,現在定居在英吉利。兩口子在國內當了半輩子體面人,不願意去國外當睜眼瞎,還是守著家屬院的筒子樓生活。
我發現,這些退休的老年人,雖然手裡都挺有錢,而且空閒時間也很充足,但也不是個個都過得開心。有幾個阿姨總是念叨,為了家庭忙活了一輩子,到頭來家裡冷冷清清的,一年到頭也就見到小孩一兩次,挺想他們的。
我現在雖然是透過賣貨掙錢,可也從來沒勸過大媽大嬸們囤日化品,一家就一兩個人,能用多少呢,買一次就能用挺長時間了,囤太多也是放到過期。而且做生意最重要的是收攏人心,細水長流才能永遠有回頭錢,平時捎帶手給他們幫個忙,就相當於上門回訪鞏固客源了。
但是我哪裡想到,王阿姨的兒子會這麼看不慣我。
昨天王阿姨專門給我打電話,讓我今天去她家一趟,說介紹幾個鐵路局退休的阿姨給我。於是今天一大早,我就提著日化品來到了家屬院,有王阿姨的推薦,那些阿姨們自是很相信我,不一會兒就把我帶的東西全買了。我正高興地陪阿姨們聊天,這時候一箇中年男人帶著警察突然就衝了進來,說我是專門欺騙老年人的騙子。
“警察同志,就是他,靠著上門噓寒問暖,騙取老年人的信任,然後向他們兜售假冒偽劣商品。”
我就這麼陰溝裡翻了船。
看著審訊室地上扭曲了的影子,我其實心裡遠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鎮定——一旦我之前乾的事情被查出來,我就完了。
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總愛回憶過去,我突然發現,自打我走出石溪村的那一刻起,我就是在不停後退。不管我怎麼努力怎麼掙扎,好像最終都是會退回那個原點。
就在我的內心逐漸被湧上來的黑暗和絕望佔據的時候,門再次被開啟了,一個看著很和氣的女警察走了進來。
“高志明同志,謝謝你的配合。”女警察客氣地對我說,“經過工商局的檢查,你那些日化品是真的,你現在可以走了。”
聽到女警的話,我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從黑市十塊錢一瓶批發來的假安利,竟然都是真貨?
我本來都打算要在警察局過夜了,沒想到這麼快就沒事了,心裡不由舒了一口氣。
從看守所出來後,我在附近超市買了兩隻德州扒雞,一瓶蘭陵王,打了個車來到了安樂街四十九號。
在般陽城裡,要說哪個地兒人員最複雜,當之無愧就屬安樂街。這裡除了酒吧之外,還有卡拉oK廳、檯球廳和洗腳店,全城的混混和無業人員基本上都在這裡活動。
我上一層的批發商叫阿飛,這人表面上的職業是給安樂街上的夜來香酒吧看場子的,但實際上酒吧就是他的出貨點,我的貨全都是從他這兒進的。
走進夜來香酒吧的時候時間還早,裡面人也不多,大廳裡三分之二的桌子都是空的,舞臺上的駐唱歌手也還沒來,我一眼便看到阿飛和幾個小弟坐在角落的卡座裡,就著花生米正在喝酒。
“阿志來了呀!你這出貨的速度真是神了!” 阿飛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