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著,每個人的頭頂上都放著一碗水,其中空了好幾處,每個空位上都有瓷碗的碎片和水漬,昭示著有人抵受不住這樣的訓練,已被拖了下去。
庫宮正大馬金刀地坐在殿前的屋簷下,旁邊放著茶水,她就像個佛般在那一動不動,半閉著眼睛養神,久不久從眼縫裡掃出一道銳利的目光來,射向庭院中的女孩們。
又有一個年紀不過十三四歲的女孩被曬得頭暈目眩,口唇乾裂,忍不住伸出舌頭偷偷舔了舔嘴唇,卻不料庫宮正這時打了個噴嚏,把她嚇得一抖,頭頂的瓷碗失去平衡,滑落下地,發出了“哐啷”一聲脆響,碎成了數瓣,碗裡的水也潑了個乾淨,女孩頓然嚇得臉色發白。
“拖下去,杖責二十”庫宮正冷冷下令。一旁早有內侍守著,立時衝過去,不管那女孩號哭求饒,把她拖離了庭院。
“不是嬤嬤心狠,專找你們的麻煩”庫宮正冷冷地開了口:“你們要知道,站,是身為下人最基本的功夫,要站直了,站穩了,不能東倒西歪,擠眉弄眼,丟了皇室的臉面”
“今日嬤嬤嚴格要求你們,那是為了你們將來的好與其到將來因為失儀惹禍得罪了主子掉腦袋、禍連家人,不如今日就早早滾回家去,過窮苦的日子,也好過在這汗宮裡討生活”
“嬤嬤言盡於此,你們能接受的,就請好好堅持下去,咬牙也要堅持下去記住,你們是下人,不是主子”庫宮正聲色俱厲地說完,端起茶水喝了幾口,又恢復了那副閉目養神的模樣。
庭院的拐角處,烏雲偷眼瞥向佇立不動的蘇淺蘭,卻是看不出這位大妃是喜是怒,她彷彿在想什麼東西,想得出了神。
卻不知,蘇淺蘭是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時候,讀高中、讀大學,乃至參加工作之前,都有過軍事培訓,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一整天的罰站、走正步、整佇列,到晚上回到宿舍裡,連洗澡洗衣服的力氣都失去,倒在床上就萬難爬得起身。
別人看著她當大妃的風光,哪裡知道她背後付出些什麼?優美的姿態、高雅的舉止,都不是天生的,臺前三分鐘,幕後十年功,美人可不好當,有氣質的美人更不好當相比之下,這些新人受的苦還真算不得什麼,庫宮正說得也對,捱不得這份苦,趁早回家的好,真想留下來,還要做得好,那就非付出毅力堅持隱忍不可,人上人,都是熬出來的。要沒有這份經歷,上一批放出宮去的宮婢又怎麼會成為搶手貨,人人爭著聘娶?
“庫宮正”蘇淺蘭心中有了計較,邁步跨入了庭院。
“宸妃娘娘庫汶叩請娘娘金安”庫宮正一見到她,連忙起身迎接上前,彎腰屈膝行了個標準的旗人禮節。
“聽說宮正執法嚴厲,已弄傷了好幾位新人?”蘇淺蘭淡淡的問。
庫宮正一凜,偷眼看到烏雲站在蘇淺蘭身後,心中頓然生出了幾分怒氣,口中卻不得不恭謹地回答:“回稟娘娘是有幾位新人過於嬌氣,又心存僥倖,不服管教,奴婢求好心切,便動了杖責之刑。”
“庫宮正你訓練新人的法子,本宮很欣賞”蘇淺蘭淡然一笑道:“但以後,杖責就不必了訓練熬不過去的,直接遣返出宮便是先前受刑之人,你需負責延請太醫診治,不可落下病根”
“是奴婢知錯奴婢尊娘娘旨意”庫宮正暗暗鬆了口氣,感激之餘卻也對這位年輕的娘娘生出了十分好感,她不會濫發同情心,也不會偏聽偏信,處事冷靜周全,實在是名難得的好主子。
蘇淺蘭掃了那些新人一眼,卻是忍不住莞爾一笑,這些小姑娘,最大的也不過跟她一樣大,小的比布木布泰還小,知道了她就是大妃,一個個拼命轉動眼珠向她瞟來,那副辛苦的模樣,真是讓人發噱。
忽然,其中一名年紀較大的新人伸手把頭頂上的水碗給拿了下來,轉頭直直的望住了蘇淺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