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捲軸如山,文抱玉人在捲軸後,雖然含笑,但直視謝珣的目光炯然如刀:「李懷仁拿下的相當利索,陛下很滿意,回紇使者不過是小小插曲,此事一了,難纏的在後頭,小謝有信心嗎?」
謝珣盤膝而坐,正對老師:「不是我有沒有信心的問題,老師兼著戶部,打起仗來燒錢燒糧,這是其一。其二,聖人寵愛魚輔國,不改掉聖人喜用閹人監軍的臭毛病,老師就是有金山銀山,也打不贏河北。更何況,朝廷當下還沒有金山銀山。」
文抱玉沒有否認:「確實,但只要陛下意志堅定,有和藩鎮開戰的決心,君臣相攜,我相信會有重現榮光的一刻。」
這些話,異常鏗鏘。
白襪踩過地板,紫袍一拂,謝珣正容作揖起了身:「老師,我先去處理回紇人的事宜。」
「你的金魚袋,到底哪裡去了?」文抱玉想起這茬,笑得蘊藉,「鬧到要借的地步,這可不是謝臺主的風格。」
第一次丟東西,丟的還是金魚袋,謝珣漆黑雙瞳微動,莞爾哼道:「學生有可能是遇到了一個不知死活的小蠢貨。」
作者有話要說: 相公:宰相,唐是群相制度,中書令、左僕射、右僕射這三省長官都可為相。除了三省長官外,帶「同平章事」頭銜的也為相,男主屬於後一種。
第5章 、舞春風(5)
李丞把脫脫帶到,交待幾句,轉身跑路,留脫脫一人在臺獄門外對著柏樹幹等。
不愧是御史臺,簡直春風不到,不過,夏天總會很涼爽吧?脫脫望著根深葉茂陰氣森森的柏樹遐想,很快,胥吏過來問:
「是典客署的人?」
長安百司,是個人都比自己官大能踩死人,脫脫扮出恭敬,捏著嗓音:
「是。」
上回來心惶惶,什麼都沒細觀摩。這次雖也忐忑,但脫脫有了充分心理準備,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她也能當個御史斷案嘛。脫脫兩隻手揣在黃袍裡,眼風亂瞟,遠遠看上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少年雜役而已。
「小哥,我多嘴問一句,回紇使者是三司會審嗎?」
胥吏嗤了聲:「一個回紇人而已,臺主既然親自出馬,用得著刑部和大理寺?」
脫脫僵了下:誰?誰主審?御史臺人死絕了嗎?她嚥了口唾沫,眼皮子一耷拉,跟著走進臺獄大堂。
垂目又等半晌,聽耳邊響了齊刷刷見禮聲,如此規整,非御史臺莫屬。
謝珣連正眼都沒看她一下,目光往裡行身上一投,下屬正色答道:
「稟臺主,李丞把人送來了。」
脫脫斂首低眉抬高雙臂,折在胸前,規規矩矩施了一禮。
「當初回紇使者是你接待的?」謝珣如墨濃眉格外醒目,當然,聲音也很醒目,是熟悉的聲音。
脫脫眼睛往地上瞅:「是,下官數月前被臨時派遣到四方館做事,接待回紇來使。照理說,使臣們的朝貢衣食等都歸我們典客署管轄,但住宿事宜,卻一般都歸四方館。」
先把該死的回紇人擅自外出撇乾淨,反正不是典客署的鍋。
謝珣一展四方館律文條例,掃視片刻,丟到脫脫懷裡:「是按標準做事嗎?」
「是。」
「那就好,隨我來。」謝珣往後堂的臺獄走,脫脫跟上,半道上大膽抬首瞄兩眼:紫袍玉帶,蜂腰寬肩,謝臺主還真是賞心悅目。
他不找他的金魚袋?
像是背後也長了眼睛,御史大夫突然回頭,冷不丁的,四目相對。
脫脫眨眨眼,望著謝臺主那張秀色可餐的臉心裡長毛:不會認出我吧?我那日點了口脂,描了眉毛,一臉貼的都是花子……此刻可是純素顏。
「我要的回紇譯語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