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慢慢靜下心來,“若靜妃能有孕,也算她功德一件。只是官家需留神,不可貪戀,要當心自己的身子。”此行目的沒達到,她有些失望,不過也不是毫無成果。官家正在興頭上,像初得一個寶貝,百般疼愛都不夠,這時候同他掙,他能和你拼命。再過些時候吧,誰讓郭績的女兒惹人愛呢。母女兩個生得一樣狐媚,穠華身上竟沒有半點李從風的影子,真是稀奇。
太后斂袖去了,一旁的錄景方長長吐納了兩口,“真真好險,臣原以為今日逃不過一場干戈,聖人又要遭難了。幸好官家威服,將那些大儒壓住了,未讓他們翻起浪花來。”
他負手道:“他們也會權衡,比起廢后重立,朕的偏愛算不上什麼。”邊說邊往殿外去,記掛著她,不知她現在在做什麼。垂拱殿和福寧宮在一條縱線上,夾道里沒人,他幾乎要跑起來。匆匆進了福寧門,穿過升龍陛往後,見柔儀殿前一片日光下站著個人,正牽袖試盆裡的水溫。
他站住了腳看,他的寢宮,從來都是森嚴得沒有半點人氣的。如今她來了,在這裡生活著,大冬日裡洗頭,挑日照好的地方取暖,看上去就像尋常過日子的樣子。
尚宮要上前幫忙,她說不必。自己捲了領子低下頭,頭髮太長了,一下子落到了地上。
他看得發笑,加緊步子趕過去,替她把頭髮撩起來,一點一點浸到盆裡。
她看見他,訝然一笑,“這麼快就回來了?”
他嗯了聲,掬水替她打溼頭髮,“怎麼不讓底下人伺候?”
她說:“以前都是乳孃幫我洗,這回想自己試試看。我長到這麼大,從沒有自己洗過頭,看上去笨得厲害吧?”
“沒有,皇后在我眼裡是最聰明的。”他溫煦道,接過尚宮送來的無患子,剜了些膏泥替她揉搓。冕服的大袖總要往下掉,錄景和秦讓一人一邊牽住了,給她洗個頭,必須一堆人通力合作。雖然費事,但是很快樂。一個日常都需要別人服侍的人,現在照顧起她來,卻也得心應手。那三千青絲懸浮在水裡,烏沉沉如暗夜的雲。他把手焯進去,恍惚的觸感劃過他的指縫,他俯身說:“今日無事,我領你去延福宮吧!”
她從溼漉漉的髮間抬眼看他,“你不必處理政務麼?”
“該辦的今早都辦好了,再有要緊的奏疏,讓他們送到延福宮來就是了。”他說著,拿大帕子把她的頭髮包起來,一縷一縷細細擦拭。
眾人都散了,只餘他們兩個。兩張胡床一前一後放著,他坐在她身後,徜徉在一片溫暖的日光裡,心都是恬淡溫暖的。她不時回頭看他,“官家……”
“嗯。”
“官家……”
他停下手,含笑問:“怎麼了?”
“我覺得一輩子就叫不夠你。”她轉過來,傾前身子,把額頭抵在他肩上,“官家……”
她有很多話,覺得愛裝滿了心肺,卻抒發不出來。他抬手捋捋她的發,溼氣浸透了緋袍也不管,拍著她的背道:“不著急,一輩子那麼長,可有得叫了。”
她轉過臉,在他脖子上親了一下。膩歪了會兒,又緩聲問:“今日垂拱殿裡出了岔子,那些朝臣想殺我,是麼?”
他皺了皺眉,“是誰給你傳的訊息?”
她倒是無所謂的樣子,“沒有誰,呼聲那麼高,我都聽見了。”她學他們的口吻,笑道,“殺狐媚,清君側……那些官員嗓門真響。”
他怕她胡思亂想,忙道:“你放心,我已經將他們斥退了。皇城內外有上萬的班直,誰敢有異動,即刻斬殺於殿前。”
她搖了搖頭,“那麼多人呢,殺完了誰給你處理朝政?他們之中有諫官,也有一心輔佐你的棟樑,殺了他們,官家就要揹負罵名了,不好。其實他們說得沒錯,若我處在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