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橋中央便突然牽了她的手說:“你說的對,我十九了,該成家了,你不曉得我在等誰?”
雲卿臉並著手都發燙,像塗了紅油,辣辣的不自在,卻怎麼使勁兒都抽不出手。裴子曜難得收了揶揄的笑,穩穩握著她的手一字一句認真地說:“縱使我一個外人也瞧得出蘇記快要不行,你還在蘇記耗什麼呢?”
是了,是沒有必要在蘇記耗下去了。可是終結一段旅途,下一段又該何去何從?裴子曜這樣子,讓她心神不定。
“你是我二叔唯一的女徒弟,嵐園的小主人,你嫁來裴家也算得上門當戶對。我待你如何你分明就知道,所以給我答案,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沁河水在橋下靜靜流過,映著燈火波光粼粼。雲卿背靠著沁河橋欄,左手邊是人山人海鬥花燈,又手邊是寂靜無聲夜色暗,她一隻手如同火淬,被攥在裴子曜骨節分明的大手之中,連指尖都發著顫。
“你先鬆手。”
裴子曜固執地不鬆開,甚至還要跟上半步,雲卿退無可退急道:“出什麼事了?你向來不這麼咄咄逼人。”
裴子曜沒再跟上,隔著半步的距離就此沉默,再開口便像費了很大力氣,又帶著點兒賭氣:“沒什麼事,能有什麼事。”
語氣頹然,但不鬆手。兩人就那麼面對面地彆扭著,誰也不再進行下一步。不一會兒,遠處突然爆發一陣喧囂,有歡鬧呼喊,也有聲聲嘆氣,雲卿偏頭看去,見一盞華麗的花燈被高高掛起,那是八仙過海的樣式,底座翻騰著藍白雲海,精緻華貴,溢彩流光。這是今兒第一個本局勝出的,看工藝像出自最古老的李記古華齋。
雲卿再度努力抽了一下手,裴子曜不鬆手,卻突然不悅,猛然甩開她的手大步走在前,他穿著石青廣袖煙羅輕綃,大步走在夜色中似要乘風而去。裴子曜這一走,雲卿心裡一直卯著的勁兒突然鬆懈,整個人大口喘氣,幾乎要站立不穩。
裴子曜甚少這般少爺氣。
雲卿看他身影融入對面喧囂的人群,起初還能在燈火中隱約辨認他清俊的側臉,不一會兒就徹底瞧不見。要說門當戶對,雲卿怎麼當得起,他又憑什麼認為物華城最大的醫藥世家裴家會允許她這等拋頭露面謀生的人進門。更何況她師傅裴二爺,當年可是親手將自己名字從族譜劃去,轟轟烈烈反出了裴家的。若是裴家嫡子的裴少爺居然娶了裴家逆子裴二爺沒家勢沒身份的小徒弟,那一切會顯得多麼的好笑。
可是究竟出什麼事了,竟讓裴子曜亂了分寸,他先前明明雲淡風輕自在玩鬧,決口不提這份朦朧的感情,今天居然直接許她裴家少奶奶之位。為什麼?又為了誰?
人群再度若鞭炮炸響,第二盞燈是牛郎織女鵲橋相會,華彩熠熠,柔光流轉,遮蓋了久別的淒涼,竟只剩相見相惜的美。雲卿發了許久的呆,終究沒走過沁河橋,而是轉身原路返回,只是沒走幾步,就撞上一個人的胸膛。
“姑娘小心。”
003 變數
是個聲音溫醇的男人。雲卿連忙退了兩步方才抬頭,但見此人長身玉立,丰神朗朗。他臉上的線條明明硬朗又明快,但每一個轉折之處卻又弧度柔和,因此即使雙目沉靜,卻並不顯得冷淡或兇惡。
更何況,這一刻他嘴角又噙著笑,五官在朦朧的夜色裡呈現玉澤般的溫潤,那樣俊美無儔的男人。
雲卿不敢多瞧,低聲致歉。男人聽了歉言並不做聲,反倒低頭細細看她一眼,突然倚在石雕的欄杆上一派慵懶地說:“你可真漂亮,可惜還小。”
這樣的衣飾打扮和容貌氣度,雲卿知道是不能惹的人,所以並不理會,只當沒聽見便要從他身邊繞過去。可那人手一揚便把手中摺扇橫在了雲卿面前,未開啟的摺扇,只看得到烏木錯金的扇骨,嗅之有淡雅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