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秀呆呆滯住,她垂下眼,望著地上的青磚,輕聲說:“桐江,原來他不是他。”她一垂下腦袋,耳旁的蟬鬢隨之動作,輕輕飄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桐江看在眼裡,覺得那幾縷髮絲,就要飄到自己臉上,蕩進自己的心裡。他默默移開眼,輕哼一聲,“那個人確實不怎麼樣!不是也好,你還是早些跟我回去才好。”
阿秀抬起眼,“桐江,那你答應我,別去找那個和尚,留著命等我回去!”
桐江冷哼未答。目光對峙之間,他直起身,黑煙緩緩散去,瘦高的身影一併消散。忽的,靈光一閃,在常人看不見的虛空之中,他悄聲道:“阿秀,那個人有些眼熟……”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又回來啦,繼續繼續~~
☆、擲果盈車
洛水堤岸連綿不絕,今年決堤的好幾個大缺口用泥漿沙袋等匆匆堵住。現在水退下了,河中水位也低了不少,顧懷豐便命河工加緊時間重新修築,以免到了冬日洛水沿岸土地凍結,以至於無法動工,延誤明年的工期。
顧懷豐到了之前潰堤的那個郡縣,才待了不過兩日,就收穫頗豐。
凡是他到之處,那必然是人頭攢動,人山人海,男女老幼,均列其中。百姓此舉完全是發自肺腑、自發而成,可並不是為了夾道歡迎什麼欽差,而只是簡簡單單的想要洩憤。
百姓洩什麼憤?
還不是因為之前顧懷豐下令燒燬了所有的屍首,而他們的至親至愛之人都在其中,這一下子家人沒了全屍,不得善終,自然惹了百姓的眾怒,犯了他們忌諱。
圍觀之人各個怒目圓睜,怨氣重重,或拿著菜葉子,或舉著爛雞蛋,毫不客氣地通通招呼了過去,口中謾罵著,大有要將其抽筋扒皮之勢。
顧懷豐是何等愛乾淨的人,他雖然是坐在車裡,但一襲白衫上,仍沾上了一些蔫了吧唧的爛菜葉,幸虧他出門戴了軟腳幞頭,否則頭上也會遭殃。
第一次碰見這種情形的時候,顧懷豐讓車伕停了下來。他掀起簾子,探身下了車。
看見欽差他不避不讓,反而坦蕩蕩直接下來,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周圍百姓不免更加憤憤。群情激奮之間,有些直接就朝他臉上砸了過來。顧懷豐微微偏頭,躲去了一些,卻抵不過眾人的惡意。
那日他的衣襬上繡了幾朵素心梅,花瓣淡黃,花心潔白,出塵又美好。蛋液順著長衫蜿蜒而下,到了那星星點點的梅花處,不斷浸染,不斷滲透。那幾朵素心梅就彷彿變成了真的,多了幾分猙獰的世俗氣息,卻越發顯得他孤傲和清冷。
顧懷豐淡然掃視過眾人,看著那一張張悲憤的臉,他拱手作了個揖,方才直起身。他的後背端地極直,像秋風中一棵颯颯的勁松。懷豐伸手抹去臉上的汙穢,又自顧低頭撣了撣身上,這才重新回了車上。他的這番動作翩然,含著大家公子的自持與貴氣,面上也並無任何不悅,竟好似此刻不是自己在受辱一般。眾人皆是一怔。
衙役們起先還抓幾個帶頭鬧事的,後來人越來越多,所謂法不責眾,顧懷豐就讓衙役放了那幫百姓。這樣一來,眾人越發肆無忌憚。此後,只要一見到欽差的馬車,百姓便會投擲那些噁心的物什,臭氣沖天,燻得人作嘔。
顧懷豐回到驛館,在澡盆中默默泡了許久。直到確認那股味道沒了,他才作罷。他就著了一件雪白中衣,墨髮盤在頭頂成髻,渾身上下黑白分明,唯一的裝束便是髮髻中的那根竹簪子,翠綠打眼,風骨桀驁。
房中水汽瀰漫,有些沉悶,他支開窗戶,秋風颼颼,捲了進來。桌上的燭火躍動,而牆上那道瘦長孤寂的身影,亦隨著幽幽燭火一明一暗。
懷豐挑了挑燭火,房內更加亮堂了一些。他端坐下來,提筆開始寫奏摺,可不過寫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