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越在面對拍戲的時候還是認真的:「可是我這一鏡只是一個安靜地聽陳盈風傾訴的垃圾桶而已啊,整個就沒有幾句詞,怎麼能不被壓住啊。」
李自牧笑笑:「這就要看你人物領會的怎麼樣了。這場戲是夏十一內心的信仰真正動搖的時候,是她終於開始審視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是否正確的時候,也是為後面的劇情做了一個小鋪墊吧,你如果演出了這種懷疑和糾結,可能不會被壓戲。」
他看著宋清越似懂非懂的樣子,感嘆一句:「多的戲我就不給你講了,按你自己的發揮吧。」他嫌棄地看了一眼如同死魚般癱著的林青淺,搖了一把,「快去準備了。」
林青淺利索起身,拉著小孩往化妝師那邊走,邊走邊說:「別有壓力,演不好沒關係,直接剪掉就行,做幾個陳盈風回憶的蒙太奇這一幕就算過去了。」
小孩的好勝心熊熊燃起:「我的戲份才不會被剪掉呢。」
李自牧在兩人背後偷笑:林青淺還真是懂小孩的心理。他期待地搓著手:不知道這兩人這一場會碰撞出怎樣的火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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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洞火是村子裡的教書先生。」陳盈風的眼神陷入了回憶,隨手把小花遞給夏十一,然後蹲下,一根根揪著地上的草皮,「他不是一般的教書先生,他是喝過洋墨水的人,去過日本留學,也去過廣州參加過那些革、命活動,因為腿被流彈打中,瘸了,思來想去,回了村子當老師。」
「他是真正信那些東西的。他給被地主佔了田的農民打官司;在私塾先生要求伢子跪下來拜師的時候闖進來指著那個老東西破口大罵;在以前那個欺男霸女的大地主兒子橫行霸道的時候口裡嚷嚷著要民主選舉議會,一口一個立法、一口一個行政,這些種地的聽都聽不懂;他剪了村裡人的辮子,燒了裹腳布,還有一天拖著瘸腿指著報紙說一個叫胡適之的人發表了一個叫「大奶奶運動」的演講,被村裡人以傷風敗俗的名頭丟進了水塘,發了高燒。」
「但他也是真的有學問的,村裡小孩都願意聽他講故事,他最愛講的是嶽飛,但是每次講到十二道金牌就不講了。有時候也念一念那種很晚才到村子裡的報紙,那天他念國黨召開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那麼大一個男人哭的稀里嘩啦。」
「他討不到媳婦,村裡人都嫌他腦子有病。據說有一個特別漂亮的姑娘帶著大包小包找過來了,陳二狗他爹說那婆娘長得和天仙似的,那雙手白白嫩嫩,一看就是沒下過地餵過豬的,吃魚可講究了,只吃魚臉上那塊肉,說叫什麼「月牙肉」。那姑娘說是他以前朋友,但他們互稱同志。她來的時候眼睛是亮的,看見他的小草屋眼睛就暗了幾分,再問他打不打算出村子,他說不出去了,姑娘的眼睛裡的光就沒了,第二天就啟程走了,走的時候大包小包的東西留下了一大半。」
「後來呢?他怎麼討到老婆的?」夏十一也坐在了草皮上,手輕輕搭上了陳盈風的肩,有一搭沒一搭的問著。
「後來?他沒討到老婆。後來有一天老村長那大院門開啟了,丟了一個光屁股一邊流血一邊哭的女人出來,天寒地凍的,懷裡抱著兩個女娃不撒手。那個女人是個傻子,以前和狗搶吃的,但算命先生說那個傻子是有福氣的面相,能生,還能生兒子。老村長膝下無子,就動了歪念頭,哪裡想到生出來的還是女娃,當天就把她丟出去了。」
「陳洞火發現的時候,傻子已經死了,就剩兩個女娃,他就抱回去養著。他給傻子挖了個墓,用上了自己請木匠打的那口好棺材。從沒討過媳婦的男人那裡會養孩子,他和鄰居請教怎麼換尿布怎麼養娃,兩個女娃沒奶水喝,他就大晚上偷偷跑到老村長的羊圈裡瞅準那些剛下崽的母羊擠奶,每一次都是被踹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