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著下巴,慢慢地說“溯洄燭燒了三分之一,你在那裡呆了很久?”
她頓了頓,藏雪說他鍛造雪糖花費三十年,時間上來說,的確夠久。她點點頭道:“有三十年。”
他彎過腦袋,好奇問:“那麼,三十年你都做了什麼?”
“呃,”她不好意思地笑“沒有意識,只是睡了一覺而已,我醒來的時候從一塊石頭變成了一把劍,據說鍛造了三十年——你走了,原來的劍修就回來了,他造的……對了,他叫季藏雪,嗯,和沈年那個二貨長得十分相像,我都懷疑是不是他祖先了。”
他本想嗤笑一下,慶祝她終於變成了一把劍,卻在聽得最後的話時,臉色不自然地變了變,他嘴角的笑僵硬了些許,然而她卻是向來發現不了的。
蕭語忽然起身,卻是聽見門鈴響了,他去開門。
進門而來的年輕男人面目平凡,平凡得在人海里,令人看過一眼之後不會存在任何記憶,但是唐梵看見他的第一眼就覺得眼熟。
那男人見得唐梵,欣然笑了起來,開口道:“故人多年不見,還好麼?”
故人!
唐梵脫口而出“青蚨?”
男人浮出笑意,點了點頭,目光轉向沙發上的李海畫,“我來接她回家,多謝你們的幫忙。”
“不用不用,只是她現在還缺了魂魄,身體還會不適。”
“無礙,這麼多年,再有一世,她的魂魄就能補全,”他笑笑,“我護著她,沒事。”
我護著她,沒事。這句話是最好聽的情話了吧?唐梵笑笑。
青蚨慢慢抱起熟睡中的李海畫,動作輕柔。他轉身離去的剎那,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停住腳步對她說“季藏雪找你很久了,想不到……”他搖搖頭,嘆著氣:“想不到,你竟然是藉著溯洄燭回去的,”他的目光落在角落裡的白色蠟燭上,卻又掃了一眼蕭語,目光深沉無比——蕭語淡淡地看著他,同樣沉默。
他和蕭語對視不過一瞬,又退回了目光。他抱著李海畫慢慢走到門口,唐梵聽見李海畫迷迷糊糊醒來,低聲問他“黎瑞,你怎麼來了?”
“我來接你回家啊。”他笑著回答。
“哦。好。”
而他徹底出門之前,又忍不住對她說道:“同居,不好。”
他是對自己說的?同居?唐梵看了一眼邊上的蕭語,只見他臉色不好,沒有多說一句話,轉身退回自己的房間,默默關上門 。
同居不好?可是她和他並非青蚨想的那樣啊,雖然除夕夜那晚,蕭語說的那些話——可是初一那天,他又說了,都是些笑話,不要當真啊,雖然她心裡失落滿滿,卻不過三天又恢復過來——是啊,他和她並不合適麼,他驅魔,她的陰陽眼和陰陽體質,早晚會消失的,他說過,等得暑假到了,便幫她除去所有的煩惱,他說的時候,語氣那麼堅定——到時候什麼都結束了,他和她之間,橫亙的彷彿是不能越過的此岸和彼岸之間的忘川。
蕭語靜靜地坐在房間角落的黑暗裡,他挺直著背脊,坐姿猶如一個軍官在審視自己計程車兵。
什麼都不可以,都是妄想,都是虛妄,你已經失去一切了,怎麼可能擁有?他冷淡地笑笑,人都是這樣,明知得不到的東西偏偏用盡了所有力量去觸及——
季藏雪。
他頓了頓,該來的遲早回來。
☆、01;古宅
四五月的日子,江南蔓延開去的是幕天席地的青灰色,從頭頂的天青雨絲到腳下的光滑青石,再有碧色的水道、河堤邊嫩綠的垂枝軟柳,還有臨水的,巷道里的,那些黑瓦白牆的屋子,浸漬在連綿的雨水裡,發軟的牆皮上爬著蒼綠色的苔——各種深淺不同的綠色在眼前交織成斑駁的□□。
春日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