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紅火,他們那邊未必能沾上多少光。所以依我說,咱們這邊,也別忒狂了!”鳳姐嘆道:“其實是一根線上的螞蚱。還是當年三姑娘說得好,別一個個烏眼雞似的,鬧得有禍不能同當也罷,有福也不能同享,那就真的都別過了!”因周瑞家的過來回話,她們才掩口不提。
此時榮國府裡的大觀園,已幾成廢園。唯有其中櫳翠庵,因妙玉尚居其中,還算保持著往日的蔥翠潔淨。此日早飯後,惜春來庵中與妙玉談心。二人坐於禪房之中,丫頭烹茶,案上鋪開棋枰,略下了十多步,便封棋清談。窗外梅樹無彩,見不到桂樹,卻隨風送進來陣陣早桂的暗香。說及緣分,惜春嘆道:“世人所謂緣分,依我看,皆為‘他緣’,也就是脫不了二人關係。‘他緣’再圓滿,也是牢籠。比如大姐姐,多少俗人羨慕,這回隨聖上巡幸,這府裡就跟添了金山銀庫似的,其實伴君如伴虎,與虎有緣,豈稱福祉!”妙玉問道:“那麼,依你說,不要‘他緣’,難道說要‘我緣’麼?”惜春點頭道:“正是!或稱‘自緣’。也就是到頭來,我歸我心,我蛻我殼,我遂我意,我升我境。比如林姐姐,俗人都說她是命苦,無緣無分,無壽無福,一生多愁多病,到頭來沉湖殞命。其實她是真做到了質本潔來還潔去,自我緣分極為圓滿……”妙玉聞說,心中隱然作痛。遂伸手從木罐中取子,繼續下棋。
日影漸短。榮府門前又來大轎。傳進去,是皇城巡察使賈雨村老爺來拜。剛剛從北靜王府回來的賈政,未及更衣,便忙邁出書房迎接……
8
潢海鐵網山那邊頭一夜裡發生的事,京城市井中芸芸眾生更不知悉。
西城護國寺廟會,逢八照常開市。天色甫明,寺門外便車輻交錯,寺門內人如江鯽。山門之內,是一片花市;剛到的鮮花,與陳列的絹花爭奇鬥妍。往裡鐘鼓樓之間,有個什麼雜耍的大棚,棚口有夥計敲著牛胯骨數來寶,往裡招攬看客。頭層大殿東側,則是鱗次櫛比的販賣古董玩器的小攤檔小鋪面,往裡頭逛的,多是較為斯文的人士。
家住護國寺東廊下的賈芸,前幾年從榮國府鳳姐兒那裡謀了幾檔子差事,家境大為改善,也便在這護國寺裡,開了一爿小小的古董玩器鋪。平日由僱的夥計經營,他只抽空去查驗查驗。
且說這日一早賈芸正在鋪中與夥計對賬,忽聽前面攤子那裡吵嚷了起來。本也沒有在意,但聽著聽著,覺得有個聲音頗熟,便走出去看個究竟。原來是有位壯漢,在走動中,不慎碰倒了攤主擺於外側的一隻瓷瓶,攤主定要他賠,他卻怒氣衝衝咬定是攤主設的陷阱,兩下里都不依不饒,故高聲吵嚷起來。那壯漢大發雷霆道:“臊你的娘!我把你這攤子都砸了又怎樣?耍死狗找冤大頭尋到我頭上了,也不睜眼看看老子是誰?”那攤主梗起脖子道:“你倒砸呀!砸個看看!清平世界,我怕你個潑皮不成!”周圍有的勸,有的作壁上觀,一時沸沸揚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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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元春之死(11)
賈芸搶上前去,分開二人,先對那攤主說:“這位爺是我朋友,誤會誤會,且先息怒,這損失算在我的賬上……”又挽住那壯漢胳膊道:“倪哥且到小弟處歇歇!”
賈芸將那壯漢引到自家鋪中去了,這邊便有人對那攤主說:“難怪你新來乍到的,竟不認得醉金剛倪二!這護國寺一帶,惹了別人倒罷,惹了他,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又有幾位老攤主議論說:“倪二雖是這地面上的,卻從不見他往咱們這古董玩器市逛,今兒個怎麼忽來雅興?”“虧得他今早酒氣還淺,要不真動手砸將起來,你我皆有池魚之殃了!”
賈芸在鋪中讓座,夥計奉上香茶,倪二隻說:“惱人!你等這做的是什麼買賣?擠擠巴巴的。讓人胳膊根怎麼活動?敢情都是想故意招人磕碰,好訛詐賠銀!”賈芸因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