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旨意為掩護,把琪官從小廝琴師等近旁引至窗邊,壓低聲音,簡捷地把王爺將對賈寶玉不利的事情告知了琪官——那蔣玉菡與賈寶玉素來交往密切的事情盡人皆知,秋芳諒寶玉雖淪落不堪,蔣玉菡必對之不棄,當能設法援助——言畢,裝作頗為不快不屑的模樣,邊往外走邊放聲說:“今兒個王爺沒心思,你們散了吧!”意在令琪官能儘快去設法營救寶玉。
出得引蝶軒,一陣秋風撲到秋芳臉上,望著軒外滿池的殘荷,她嘆出一口氣來,心中自忖:那賈寶玉能不能脫出王爺的手心,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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狴犴門內,是一條獄街,街這邊是重犯獄,街那邊是輕犯與待決羈押犯的牢房,並有一排獄卒的宿舍;街盡頭則有一座小小的獄神廟。獄神廟的堂屋正中,供著獄神,說是漢代的蕭何;何以蕭何成了獄神?就連在這裡混了好幾年,把那西屋當作了自己歇息所的卒頭王短腿,他也講不出個子醜寅卯。反正獄裡有這麼個風俗,犯人鎖進了狴犴門,例準其到獄神廟裡燒香祝禱一番,求獄神保佑自己逢凶化吉;如蒙恩釋放,當然更要到獄神前獻供叩頭;就是杖流幾千裡,乃至判了死罪,臨到帶出狴犴門以前,也大都要來獄神前虔求庇護超度;王短腿每日靠賣供香供品,也有不少的收入。廟堂的東屋是給在獄街上白日灑掃抬運、夜間擊柝打更的待決輕犯們歇腳睡覺的地方,裡頭只有一鋪土炕,炕上連炕蓆也沒有,只有些黴爛的稻草。
這天下午,獄神廟裡照例香菸繚繞,獄神早已燻得黑若炭柱,神龕的簾幔也菸灰密佈,整個廟堂裡瀰漫著劣質供香的刺鼻氣息。
王短腿的那間西屋,略顯得整潔明亮一些,炕上有半新的炕蓆和炕桌,靠牆摞著被褥枕頭;炕下有些個桌椅櫃櫥,及若干必要的生活用品。他白天使用這間屋子,夜晚一般都回家去睡。此時他讓賈寶玉在他那屋裡洗了頭臉、擦了身子,換上了乾淨衣服,還請到炕上一處坐著,勸寶玉跟他喝上兩盅燙好的酒。寶玉說:“若非王哥這半年來多所照應,我怕是活不到今天了!”王短腿說:“若不是把你釋放令回原籍過活,我再怎麼照應你,也不敢讓你進這間屋來,這麼著平起平坐。”仰脖幹了一盅,又道:“我是個爽快人,你也跟我這樣,一根腸子通屁股才好——你究竟打算怎麼著?像你這種判法,說是遣返原籍祖塋居住,其實官府還真派人押送不成?只要使些個銀錢,出去再不要招惹是非,你就是還在這都中,或左近地方,找個落腳之處,或謀個差事,甚至賣字鬻畫,過起小日子來,誰非追究死纏你去?”見寶玉低頭不語,又道:“南船北馬,我原是販馬的,沒去過南邊,這輩子怕也沒去南邊的福分。誰不知道江南好?況那邊有你家祖塋。但你那兩個兄弟,不是我多嘴多舌,實在奸猾難纏,回那祖塋,你怕是要吃他們的虧!或許你這人不怕吃虧,道‘吃虧是福’,實在也是,吃點虧也罷了,怕的是不光讓你吃虧,還變著花樣欺侮你,你在那邊怕連我這麼樣的爛朋友也沒一個了,可怎麼是好?別光發愣,你也幹一盅!”寶玉幹了一盅,道:“王哥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此刻心裡太亂,況是命我們一旬內離京,也還有七、八天的工夫呢,容我再好生想一想才是。”王短腿道:“細想想也好。你又不像那賈環和賈琮,急著去祖塋爭那收租放債的權柄。他們可是今兒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