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呼救聲是真是假,在沙漠中命懸一線的人,樣子恐怕都不會太過好看。
楚留香思慮周到,不想佳人受驚,於是讓十九和石駝、小潘在原地等候,自己則和胡鐵花、姬冰雁前去探路。
石駝沉默的牽著駱駝,他遍佈疤痕的身軀十分高大,卻也十分佝僂,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像是一尊沒有思想的石像。
十九柔聲道:“你害怕麼。”
石駝沒有任何回應,這個被石觀音迫害至此的可憐人,依舊沉默的像塊石頭。
小潘是姬冰雁的僕人,卻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的男人,實在見不得一個美人對著一塊石頭自言自語,忙道:“阿離姑娘!”
他嚥了咽口水,當那雙世上最美妙的眼眸輕輕的望著他,這張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嘴,竟然也會有失語的一天。
十九見他失魂落魄,問:“怎麼?”
小潘喉嚨發乾,他已經許久沒有飲水了,每說一個字,都覺得嗓子磨的生疼。
可他看著十九的眼眸,竟並不覺得自己有多渴了,心中亦生出了無限的勇氣。
想到這裡,他燦然一笑,說道:“石駝是個瞎子、聾子,只有主人才能和他交流,阿離姑娘若是覺得無趣,小的倒是有些逗趣的故事,說不定能給您解個悶。”
十九仍看著石駝,道:“不必了。”
石駝沉默著,任由風沙打在臉上,若不注意,甚至就連他的呼吸聲都聽不到。
任誰也不能想到,如今又瞎又聾的石駝,曾是一位天資卓絕的劍客,只是因為拒絕了世上一個最美麗、也是最惡毒的女人,所以才被折磨成如今這幅可怕模樣。
十九是吸血鬼,卻不是個冷血鬼,對於一個可憐人,心中還是有幾分同情的。
她下了駱駝,走到石駝的近旁,她的嗓音悅耳,如玉石相擊一般動聽,彷彿是在唱和歌,而不是在對著一塊石頭說話。
“不必害怕,我來了,她就要死了。”
是錯覺嗎?小潘驚覺,這個銀裝素裹的、連發絲都是一片素白的美人兒,暗紅色的眼眸中彷彿燃起了一簇金色的火焰。
她微微一笑,那簇火焰在一瞬間翻湧起滔天的熱浪,讓小潘背上冒出了冷汗。
而石駝也終於有了回應,這個本該聽不到、看不著的聾子、瞎子,緩緩的抬起了頭,他的臉和身體一樣,佈滿岩石一樣乾燥龜裂的面板,還有雙灰白色的眼睛。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卻又充滿了悲哀和恐懼,最後,石駝“看”向十九所在的方向,如同朝聖一般深深地低下了頭。
又過片刻,楚留香和胡鐵花的身影出現,神情凝重,從一片黃沙的遠處過來。
十九神色自若,心知他們必然遇上了彭家兄弟,道:“看來香帥又有麻煩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這個‘又’字極有靈性,看來阿離姑娘越來越瞭解我了。”
“快別臭美了,你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就是個傻子也知道你又有麻煩了。”
胡鐵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毫不客氣的道:“你就是走到哪裡,麻煩都會找上你,要我說,你這運氣也太背了一些。”
楚留香無法反駁,只能苦笑連連,他從懷中取出一塊寶石,嘆道:“我從未主動招惹麻煩,麻煩卻總是主動找上我。”
這塊寶石純淨明亮、燦若繁星,一看就價值連城,正是龜茲國的“極樂之星”。
十九的目光柔和下來,一瞬不瞬的望著楚留香手中的極樂之星,她很想做出雲淡風輕的姿態,但它實在是太貴了。
寶石雖美,卻也不及她半分容光。
楚留香呼吸一窒,被那雙明亮的、溫柔的眼眸注視著,他的心中充滿了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