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隱秘,不如說它是天子的禁忌。”
無情的手掌垂下來,指尖蒼白而脆弱,他的神色如一口老井,講述道:“盛世之時人氣鼎盛、四海昇平,妖鬼自然也不敢作祟,可一旦世道將亂…”
亂世之中,必有妖物橫行,甚至可亡一國。
沒有任何一位天子,可以容忍在百年之後,青史之中,史官三言兩語,以“昏君”論定他的一生。
追命“唔”了一聲,濃而黑的眉一挑,立時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道:“莫非這世道又要亂了嗎?!”
他一邊說,一邊脫下深色的外袍,在床上利落的鋪開,坐下去試了一下,頓時聽到“嘎吱”一聲。
無情一抬眼,眉心蹙了一下,道:“也不盡然。”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冷熱,道:“宜州的百姓,這一次是受苦了,婁萬生壓下了上報的摺子,若非汴京與宜州的商路斷了,有人報到神侯府,恐怕…”
追命嘆了一口氣,道:“不錯,若是再被這狗屁知府拖上幾個月,宜州恐怕真會變成一座死城。”
他想了一下,問:“世叔知道這邊的情況麼?”
無情點了一下頭,道:“接到傳書之前,世叔就已經知曉了這裡的情況,畢竟仁宗在位之時,益州出過一隻蝠妖作祟,與這一次的宜州案十分相似。”
只不過蔡京又有動作,諸葛正我分身乏術,所以令無情前來,為了應對不知名的妖鬼,他甚至取出了一片雪色蛇鱗,交給了無情,以防萬一之用。
追命神色一震,道:“大師兄是說,茶樓裡常說的包公斗蝠妖?我小時候就常聽這出戏,沒想到竟然不是杜撰,那白蛇星君,莫非也真的存在不成?”
無情把鱗片與他看過,道:“不錯,包龍圖的手札之中,有隻言片語提過益州一案,世叔也多次前往益州,去過白蛇長生祠,確認那並不只是傳聞。”
追命“咦”了一聲,道:“是白蛇星君的鱗片?”
無情道:“正是。世叔年少之時,曾在一起案件中救過一個老嫗,她是白蛇祠的廟祝,去世之前命人將鱗片送來了神侯府,也是在她的信中,世叔得知了星君的存在,這才開始蒐集資料,以備它用。”
紅葉幽幽一笑,道:“什麼星君,不過是隻修行不足的白蛇,化形都不全,如何就被當成了星君?”
她眨了一下眼,眸子裡的血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悵然,彷彿只是隨口提起久別的故人。
無情抬起了眼簾。
他的眸子極黑,有一種刀鋒淬火的明亮,不疾不徐的道:“對於人類而言,神與妖的界限,並非因形貌、出身而定,而是它們用這超脫於人世的力量做了什麼而分明,妖之所以是妖,就是缺了人性。”
白蛇之所以被稱為星君,是她捨身而出,救了益州的百姓,而不是因為公孫先生對眾人的說辭。
紅葉道:“可惜對於妖鬼來說,有了人性,也就離死不遠了,比如那隻白蛇小妖,失去了一身的道行,救了一城百姓,最後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她一掀開輕紗,笑容明媚,輕柔的道:還不如回到從前,混混沌沌不知善惡,也就不會痛苦了。”
無情的薄唇動了一動,廣袖下的指節蜷了下。
他是無情,卻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儘管不好美色,可這樣近的距離,讓他的心臟倏地一跳。
紅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又道:“我記得,她叫清姬,妖鬼的世界裡有一種說法,名字是最短的咒,她以清為名,也難怪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了。”
追命十分好奇,酒都不喝了,興致十足的湊了過來,道:“我在酒樓聽過這一出,說御貓的紅顏知己也叫清姬,紅葉姑娘這樣說,莫非認識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