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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

只是現在的場景,有些讓唐時覺得不舒服。

所有人都知道,是非是整個小自在天有史以來最天賦驚人的一個。

他精通佛法,玉面佛心,待人待己都很是寬厚。

他甚至是武僧院出來的,執掌過羅漢堂和般若堂,自身有相當出眾的武學修為,而且他的修為精進相當快。慧定禪師曾經說他的修為精進得太快,怕他落下了佛法修煉,所以教了他禁錮之法,將自己的修煉速度壓制在一定範圍內,這樣便能夠鞏固好對佛法的研習,否則這三重天之中,修為比是非高的僧人多了去了,是不會輪到是非當這個首席大弟子的。

誰也不知道,如果沒有壓制修為的前進速度,現在的是非應當是怎樣的修為。

只可惜……現在的是非,只是築基後期,甚至已經失去了三重天大弟子的資格了。

世事難料,在他一步步從小自在天的最底層,向著一重天、向著二重天,乃至於三重天走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過,會有今天吧?是非想不到,別的人也想不到。

慧定禪師也不知道,一趟小荒十八境之行,竟然會折損了一個印相,連是非也陷入了一種怪局。

小荒十八境,是是非的災難吧?

當初收他為座下弟子的時候,慧定禪師覺得他原本“是非”這個法號,很有一種辯證的味道,於是問他“何為是非”。

他說,我心所是為是,我心所非為非;佛心所向為是,佛心所逆為非。是者非,非者是,是非一體,非是者非,是非者是,

那個時候,整個三重天,誰人不為這樣具有禪機的話語而震驚呢?

彼時的是非,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武僧院弟子而已。

殿中的慧定禪師,忽然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將目光從眼前已經快要燃盡的香上移開了,而後落在了盤坐在佛前的是非的身上。

這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也是讓他最傷感的弟子。

這一炷香燃盡,是非的受罰便要開始。

該來的人已經來了,想來的人也都來了。

慧定禪師閉上眼,讓自己的心保持在一種古井不波的狀態。

此刻的慧定禪師其實一點也不平靜,相反,整個殿上最平靜的人是是非。

他似乎已經早就知道如今的結局。

盤坐在殿上的蒲團上,周圍是黑色的光亮水磨石,反射著一種冰冷的氣息,是非脊背挺直,卻微微地垂著頭,眼睛微閉,單手豎著,另一手卻拿著那一串外面有著鏤空花紋的手珠緩緩地撥著,兩片薄薄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乃是在吟誦經文,速度很慢,可是眾人依舊不知道他念誦的是什麼。

從唐時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停止的背影,還有那脖子上的掛珠後面一點點的暗色的穗子。

佛教之中的珠子,都分得很清楚,脖子上的掛珠,腕上的佩珠,手上拿的是持珠,唐時自己也有一串持珠,那是他身份的證明。

最後一點香灰,忽然墜落到了爐中,唐時只聽到慧定禪師嘆息一般的聲音:“是非,何不了悟?”

是非只是將頭埋下去,徹底地閉上自己的眼睛,平靜極了,一句話也不說,整個戒律堂也陷入了一片沉默。

唐時看著他那背影,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奇怪地難受,可是心裡卻開了嘲諷,只覺得這是非是個傻子,了悟不了悟,都是嘴上說出來的。

這種感覺就像是學生犯錯了讓寫檢討書一樣,有幾個是真心悔悟的?

大多數人都是直接寫下了違心的檢討書,敷衍敷衍也就過去了,可是是非卻太實誠。

這便是唐時覺得他傻的原因了——這人怕是隻要說上一句弟子知錯,便能夠逃過所有的懲罰,看慧定禪師那模樣,似乎一點也不想懲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