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烈上了馬車,一落座便將明思攬過身側靠住,偏首輕輕親了下明思頭頂,柔聲道,“今日午覺沒睡夠,靠著我睡會吧。”
明思靠在他身上,“我不困,咱們說說話吧。”
榮烈笑,“好。”
明思靜默了一會兒,榮烈也不催促,只兩人輕輕依偎。耳畔只聽得車軲轆在地上有規律的軋過,隱約還有對方的心跳聲,透出衣料肌膚傳來。
半響後,明思輕輕柔柔地開口,“為何要給我做雪貂大氅?出嫁前,老太君陪嫁了一件雀裘大氅,一件夾絨大氅,聘禮裡,母后也給了兩件好料子大氅,我不缺大氅的。”
明思說完,榮烈微微頓了頓,才故作自然的一笑,“好東西誰嫌多,你又沒雪貂大氅。再說了,老太君和母后給的是她們給的,又不是我給的。”
明思偷眼看了一眼,心下一笑,也故作自然的道,“這京裡只怕沒幾個有雪貂大氅吧?不知皇后有沒有?”
“她有件紫貂的,”榮烈介面。
明思“哦”了一聲,“皇后才有件紫貂的,我穿雪貂的只怕是不好吧。”
榮烈嗤笑,“這東西也沒逾制的規矩,她沒有難道我的王妃就不能有?尋常人家沒有,一是湊不齊,二是不敢穿,咱們怕什麼?皇兄也知我要給你湊大氅,皇兄都沒說什麼。你放心,她最多也在心裡發酸,不敢明面上說你的。”
明思抬首起來,笑盈盈地望著榮烈不出聲。榮烈同她對視須臾終於露出些不自然,作勢咳了咳,“怎麼了?”
“上月帽兒她們替我整理冬日衣物,你是不是瞧見了?”明思唇畔一縷淺淺笑意。
榮烈微滯,下一刻終究還是坦陳了,“嗯,瞧見了。”
兩人雖都未明言,但心中都清楚,說得便是那件雪狐大氅。
冬日將近,丫鬟們都要將這些名貴的衣物拿出來清理打整見見日頭。明思從北將軍府離開後,納蘭笙帶著帽兒藍彩上門收拾明思的物件。原本納蘭笙是不打算帶走這件雪狐大氅的,可無論納蘭笙如何冷臉拒絕,秋池卻不退步半分,定要讓他們同明思其他的東西一起帶走。最後還是藍彩開口勸了一句,納蘭笙才默許秋池將這件雪狐大氅放在明思的衣物中。
帽兒如玉翻出這件大氅,兩人皆有些默然悵惘。
後來,帽兒低低說了句,“沒想到這竟是最後的念想了。”
如玉怔了片刻,開口說了一句“將軍”便頓住閉了口,終究是無言。
兩個丫鬟在屋中沉默,榮烈在外間駐足,頓了一會兒後,見兩人未再開口才進屋掃了一眼。一見那雪狐大氅,心中即明。雖說不上妒忌,但心裡多少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兒。心下幾分打算計量,便開始謀算,才有了這一番的算計。
明思先未想到這許多,但上了馬車後一思量便隱隱猜到此事必有源頭。有了猜疑,緣由便不難尋,上月帽兒如玉將雪狐大氅陰曬後收箱時,她也是見到了的,只是未出聲。此際一聯絡,暗忖片刻後就明白過來榮烈的心思,故而才刻意開口。
此刻聽得榮烈坦言,她不禁一笑,“就為這個?”
榮烈看了她一眼,不說話。
明思垂了垂眸,“我離開大京時並未收拾東西,後來是五哥同藍彩帽兒去給我收拾的東西。若是我自個兒收拾東西,按當時的我定是不會帶走的。”微頓了頓,“可如今,我卻慶幸五哥最後接了這件大氅。”
榮烈抬眼定定看著她。
明思唇角淡淡笑意,語聲輕緩,“我給你帶鈴蘭花時,也給他帶了一枝迷迭香。迷迭香的寓意是留住回憶——我同他雖相處並不長,卻經歷不少。真要說起來,卻是苦多於笑。最波折時,我也不是沒有恨過他。可後來明白一切,我也知怪不得他。論苦,他遠比我心裡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