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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無聲。謝教授目光如炬地說下去:“我知道,人類由於強大的思維慣性,不可能在一夜之間接受這種異端邪說,正像日心說和進化論曾被摧殘一樣,很可能,我會被守舊的科學界燒死在21世紀的火刑柱上。但不管怎樣,我不會改變自己的信仰,不會放棄一個先知者的義務。如果必須用鮮血來激醒人類的愚昧,我會毫不猶豫地獻出自己的兒子,甚至我自己。”

記者們都飛快地記錄著,他們以職業的敏感意識到,今天是一場歷史性的審判,它宣佈了“後人類”的誕生。謝教授的發言十分尖銳,簡直使人感到肉體上的痛楚,但它卻有強大的邏輯力量,讓你不得不信服。連法官也聽得入迷,沒有試圖打斷這些顯然已跑題的陳述。謝教授結束了發言,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聽眾,高傲的目光中微帶憐憫,就像上帝在俯視著自己的羔羊。然後他慢慢走下證人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的陳述完全扭轉了法庭的氣氛,使一個被指控的罪人羽化成了悲壯的英雄。費新吾、金斯和律師雅庫里斯互相交換著目光,他們都放心了,因為他們得到一個意外的同盟軍——死者的父親。當謝教授也說出“田延豹可以脫罪”的話時,大概不會有人從中作梗了。不過,至少在費新吾心中,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昨天他還對謝教授心存鄙夷,但現在他已恢復了對老人的尊重,甚至對他感到歉疚。三名法官低聲交談著,忽然旁聽席上有人輕聲說:“法官先生,允許我提供證言嗎?”

大家朝那邊看去,是一個60歲左右的老婦人,鬢髮花白,穿著黑色的衣裙,看模樣是黃種人。法官問:“你的姓名?”

“方若華,我是鮑菲的母親,謝先生的妻子。”

費新吾恍然回憶到,這個婦人昨天就來了,一直默默坐在角落裡,皺紋中掩著深深的苦楚。

他曾經奇怪,鮑菲的母親為什麼一直不露面,現在看來,這個家庭裡一定有不願向外人道的糾葛。謝教授仍高傲地眯著雙眼,頭顱微微後仰,但費新吾發現,他面頰上的肌肉在微微抖動著。庭長同意了婦人的要求,她慢慢走到證人席,目光掃過被告、檢查官和陪審員,掃過記者席上的羅伯特,掃過懷抱田歌遺像的谷女士,然後定在丈夫的臉上。她說:“我是32年前同謝可徵結婚的,他今天在法庭陳述的思想在那時就已經定型了。那時,我是他的一個助手,也是他堅定的信仰者。當時我們都知道基因嵌接術在社會輿論中是大逆不道的,所謂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率先去做的人不會有好結局。但我和丈夫義無反顧地開始去作這件事。”

“後來,我們的愛情有了第一顆果實,在受精卵發育到8胚胎期時,丈夫從我的子宮裡取出胚細胞,開始了他的基因嵌接術。”她的嘴唇抖顫著,艱難地說,“不久前死去的鮑菲是我的第7個兒子,也是唯一發育成功的一個。”

片刻之後人們才意識到這句話的含義,庭內響起一片嗡嗡聲。婦人苦澀地說:“第一顆改造過的受精卵在當年植入我的子宮,我也像所有的母親一樣,感覺到了體內的神秘變化,我也曾嘔吐、嗜酸、感受到輕微的胎動。體內的黃體胴分泌加快,轉變成強烈的母愛。我也曾多次憧憬著兒子惹人愛憐的模樣……但這次妊娠不久就被中止了。超聲波檢查表明,他根本不具人形,只是一個醜陋的、能夠生長和搏動的肉團而已!”

她沉默下來,回想起當年聽到這個噩耗時五內俱焚的痛楚。不管怎樣,那也是她身上的一塊血肉埃聽眾都體會到一個母親的痛苦,安靜地等她說下去。停了一會兒,她接著說:“流產之後,丈夫立即把這團血肉處理了,沒有讓我看見,但我對這團不成形的血肉一直懷著深深的歉疚。直到第二個胎兒開始在腹中搏動時,這種痛楚才稍許減輕一些。可是,第二個胎兒也是同樣的命運!這種使人發瘋的過程總共重複了6次。6次啊,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