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末子時初,那如墨的夜色早已將整個世界籠罩,南陽府衙後堂內燭火搖曳,光影在牆壁上詭譎地舞動著。
堵胤錫、高一功和劉玄初相繼退出去後,朱由榔獨自坐在那雕龍刻鳳的御座之上,微微皺眉,似是在思索著方才商議之事的種種細節。
片刻後,他抬手拍了拍身旁的慧英,輕聲吩咐道:“去,將劉玄初先生給朕請回來。”
慧英得令,蓮步輕移,很快便將劉玄初又請了回來。
待劉玄初重新在那錦凳上坐定,慧英又手腳麻利地為他上了一杯茶,嫋嫋茶香瞬間在室內瀰漫開來。隨後,慧英便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再次退了出去,只留下朱由榔和劉玄初二人在這略顯空曠的宮室之中。
朱由榔凝視著劉玄初,緩緩開口道:“劉先生,朕心裡明白,你方才並非是沒有想好應對之策,而是諸多顧慮,有些話不便言說罷了。此刻這裡就只有你我二人,出君之口,入朕之耳,再沒有什麼可顧忌的了,先生但說無妨。”
劉玄初聽聞此言,沒有絲毫猶豫,當即神色凝重地說道:“陛下,當下萬不可北伐京師啊。”
“為何?”朱由榔一聽這話,頓時瞪大了雙眼,滿臉的震驚之色,他怎麼也沒想到劉玄初開口竟是這樣一番論斷。
劉玄初微微欠身,隨後娓娓道來:“第一,堵總督方才已然說得十分清楚了。陛下您看,我軍此番北伐的既定目標只是徐州和襄陽,可如今就連攻佔南陽都已然耗費了諸多時日與兵力,已然是超出了預期。倘若此時還妄圖進一步佔據中原,乃至直取北京,這其中的變數實在是太大了,極有可能會發生難以預料的不測之變吶。”說到這裡,劉玄初抬眼看向朱由榔,只見朱由榔雙眼微閉,那神情似是已然睡著了一般,可又彷彿是在凝神傾聽,讓人捉摸不透。
良久,朱由榔察覺到劉玄初沒了動靜,這才緩緩開口道:“先生接著說,朕在聽著呢。”
“第二,陛下您且看當下這各方局勢。孫可望如今是雲貴川總督,金聲桓是江西總督,李成棟是廣東總督,鄭成功是福建總督,劉文秀是河南總督,堵胤錫是湖廣總督……”
朱由榔輕輕點頭,隨即補充道:“還有那姜鑲,是山西總督。”
劉玄初接著說道:“陛下,這些總督當中,唯有堵大人那是對我大明忠心耿耿,是當之無愧的忠臣。而其他諸位總督,說起來不過是朝廷的權益之計罷了。想當初在征討建虜的那場場廝殺當中,他們確實也為大明效了犬馬之勞。說句不太恰當的話,若是沒有他們的傾力相助,僅僅依靠當初陳友龍和張先璧的那點兒人馬,我大明恐怕是很難收復江南這半壁江山的。然而,隨著戰事的推進,他們各自的實力也在不斷地壯大起來。陛下,倘若您不能巧妙地利用建虜來削弱他們的實力,而是就這樣倉促地剿滅了建虜,那麼最終的結果很可能就是我大明會形成晚唐時期藩鎮割據的局面,這後果可不堪設想啊。”
朱由榔一聽這話,不由得微微睜開了雙眼,眼中滿是震驚與憂慮之色,他著實是萬萬沒有想到,這看似前景光明的北伐之舉,背後的後果竟然會如此嚴重。
“還有第三嗎?”朱由榔定了定神,又接著問道。
“第三,微臣斗膽揣測一番。陛下您看,那西軍餘部一門心思地想要儘早剿滅建虜,畢竟只要我大明攻佔北京,吳三桂便成了無根之木,孫可望剿滅他,拿下四川,輕而易舉。可是那姜鑲卻或許並非如此想法,他可是陛下您剛封的總督啊,若是馬上就剿滅了建虜,他自身在山西的實力還尚未完全長成,到時候天下太平了,他又該如何去割據一方呢?所以啊,他恐怕是不太願意如此迅速地拿下北京的。”
朱由榔聽了劉玄初這番剖析,不禁眉頭緊鎖,沉思片刻後問道:“那依先生之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