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太太卻一直扭頭看著她,手指大骨節凸起,捏著操作檯當柺杖。
等梁吟秋掀開門簾子走了出去,她抿了抿滿是唇紋的嘴角,低下了頭,眼中的情緒很複雜,有生氣、有不忿、有無奈。
老太太最終搖了搖頭,沒有心氣兒再像原來吵嘴架,她盯著裝鹽的盒子微愣了幾秒,又掐起一小捏放在了雞蛋碗裡。
楚鴻天用眼神詢問他娘幹啥呢?
“啊,弄雞蛋羹呢,說是給小慈的。我吃完就去看看。
沒事兒,你不用惦記她吃的少,不吃飯不吃吧,一會兒她要是又餓了,我給她削個蘋果端樓上去。
樓上還有奶粉,隨時餓隨時喝。”
梁吟秋態度溫和,想了想,又解釋道:
“其實沒虧了她的嘴,但娘最近總餓,我特意問過老肖,人家當了多少年的中醫了,她說年齡大了吃太多也不好,晚上最好吃流食,免得不消化,還容易上火。很多病都是上火來的。”
楚鴻天瞅了眼妻子,夾起一筷子白菜絲放在梁吟秋碗裡,小聲說了句:
“家家養老人都這樣。老小孩兒小小孩兒,渴了餓了冷了,得有人看著,你只能辛苦點兒了。”
這就算是給予妻子肯定了,對梁吟秋最近對待他母親,很滿意。
……
楚亦清往她媽那屋裡一躺,被她父親罵了兩句後,飯也不吃了。
側著身子、頭枕胳膊,神情上看,好似正想著什麼,嘴邊兒忽然牽出幾絲笑容。
汪海洋,他還是那個樣子。
他居然還記得她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他在第一時間告訴廚師,菜裡別放姜和蒜。
他講述了他在插隊時的艱難,告訴了他現在的生活現狀。
坐在她的對面,他還是那麼坦然自如,侃侃而談。
生活的磨礪,沒有讓一個驕傲的男人變的萎靡不振。
生活的不公,也沒有讓一個有抱負的男人變的埋怨。
相反,舉手投足、更見沉穩,跟他對話,沒有絲毫壓力,如沐春風般恰到好處。
他想問她話時,點到為止。她不方便回答時,他會笑一笑很自然地轉下一話題。
楚亦清沒想到,或者從不敢想,曾經他們那樣的關係,甚至見面之前還覺得也就是簡單說說話而已,卻沒想到一聊就是幾個小時。
而很多她少女時的嫉妒不甘,每每做夢夢見那些午夜夢迴時的咬牙切齒,現在在聽到他講述和那個女人的故事,講他這些年的不易,她居然很平靜,淡然,聽著沒有解氣,甚至還能根據自己婚姻的經歷,附和那麼兩三句,勸一勸。
楚亦清翻了個身,她趴在枕頭上,嘆了口氣:年齡、時間,看來有時候也是個好東西。
他說,他已經好久沒和那個女人長聊過。
剛開始過日子還算不錯,後來有了孩子,回家是進門洗尿布,忙著做飯,幹活,感覺每一天都沒睡個完整覺。和妻子因為柴米油鹽爭吵。
後來發展到,因為一點兒小事兒就能吵的不可開交。
那小事兒可能就因為他用完某樣東西沒有放回原位,也可能是他回家的路上忘了打醬油醋。
他說,其實不是麻煩事兒,妻子如果好好說,他會馬上執行,但那個女人,她會拿著那件瑣碎小事兒不停磨叨。他不明白為什麼。
吵著吵著,生活中就沒有了倆人拿著煤油燈半夜時分爬山,站在最高處吶喊的片段了。
那個女人沒有了聽他朗讀詩詞歌賦的耐心,他也沒有了對她交流思想的**。
看?多像她。
少了汪海洋的生活,她楚亦清就像是萬千俗人一樣,她其實就是那個女人的另一個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