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時候去照鏡子,臉龐急劇消瘦。
雖然這樣瘦,雖然沒有表情,可是眼角卻流露出妖異的美麗。這張看不出年齡的面孔間雜了清純和淡漠的神情。
過美則妖。
這是具什麼樣的身體?
我對著鏡子,不言不語。
用力掐自己的臉頰。麵皮發紅,我能感覺到疼。
這具身體對我而言永遠是個謎。
就像胤禛的心意,對於我來說,他的心意同樣是個謎。
也許我同年側福晉一樣,不過是一件寄託他哀思的道具。他的全副感情完全傾注在玉寧身上,即便她的人不在了,可是她的魂不放過他。她只消勾一勾手指,胤禛立即赴湯蹈火。借壽算什麼?犧牲越大,玉寧才會越愛他。
我一度以為胤禛愛的是我。
可惜不是。
完全弄錯了。
我是滿足他精神需求的玉寧,年氏是滿足他身體需求的玉寧。
原來我同樣是玉寧的替身,他的奮不顧身完全是為著別人,只有那個女人才能夠打動他。
我只是一件道具。
這是我不能碰的男人。
可是,我愛他。
崩潰。
只有“崩潰”這兩個字能夠形容我的心情。
以前一直以為失戀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該上學便照常去上學,該上班便照常去上班。天沒有塌下來。忍一忍便過去了。日後自然會遇到合適的物件。
需要錢,便找個有錢的。需要愛,便找個愛你的。需要容貌,便找個皮相俱佳的。
只要你有本錢去換。
只要你有本事去拿。
實在不願意結婚的,同居也可以。或者孑然一身。
只要自己開心,又有什麼是不可以的?
我一直那樣以為。我以為我是鋼筋混凝土裡長大的,我以為我的神經像水管一樣粗。
我以為我並不在乎。
可是我發現我愛他。
越是愛他越是不能忍受背叛。
任何形式的背叛都不能忍受。
我不想說“老子死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因為我不能選擇這種可以轉世的死法。
要死,便一了百了的死。
我從前最看不起殉情的人。
因為媽媽一直告訴我,只有自己才知自己的冷暖,無論如何不要放棄。
然而關在這裡又跟死了有什麼區別呢?
無休止的服食丹藥。
終日不見陽光。
隨時有人跳出來說你不是蘇小曼你是玉寧。然後又有人說你不是玉寧。
然後我不知道我是誰。我不知道我為何來這裡。
我在這裡沒有意義。
我曾經問過常壽,如果修來的轉世同現在一樣,那麼還要修行幹什麼?這樣的生活,了無生趣。
如果來世仍是這樣,那麼沒有來世也沒有什麼損失。
最重要的是,我愛一個永遠不會愛我的男人。
他欺騙我。
我知道他欺騙我之後,我仍舊愛他。
我開始唾棄我自己,我怪我不是他愛的人,我嫌棄自己的殘缺。我想我已開始變態。
枯坐良久,我站起身,慢慢的走到院子裡面。
正午的太陽也不能溫暖我冰冷的身體。
我低頭,在地上找我的影子。
影子小小的,縮在我的腳下。
腦海中突然自動播放那不堪的情景。
我很奇怪我居然記得清清楚楚。胤禛放縱的表情,年氏的呻吟,原來這是一樁快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