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紀安永的第三封信他是否收到了。
隨著那封信石沉大海,高二那年的冬天讓普華感覺格外冷,不到十二月就下過一場雪。她在上學路上摔傷了右手腕,到聖誕聯歡前還纏著固定的繃帶。
各班都在熱火朝天的裝點著教室沉浸在節日氣氛裡,普華卻拿著收到的賀卡躲到外面。她坐在有暖氣的窗臺上,在玻璃上畫出顆碎成兩半的心,等著破碎的心變成水滴。
習慣一個人以後,她漸漸覺不出什麼是寂寞,什麼是不寂寞。
4…6
那晚聯合結束後普華留下來整理教室,她去了頂層的六班教室,踮著腳從後門的玻璃往裡看。黑板上還有粉筆字,角落掛著綵帶,桌椅也沒擺回上課的樣子。門是鎖上的,即使沒鎖普華也無心走進去,畢竟她從這個集體走出來,出來了就意味著不能再回去。
她站在頂樓的平臺上接雪花,冷卻心裡總還星星不熄的希望。她把身子探到扶梯外,感受冰冰涼的雪花落在臉上化成淚水的感覺。有人從黑暗的柱子後面閃出來,把她探到外面的身子拉了回來。
“小心掉下去!”
“掉下去會怎麼樣?”她從積雪的反光中辨出施永道露在羽絨服外的眼睛。
“我不會讓你掉下去!”他無理可講,說出的話是一團霧氣。
“為什麼……是你?”她等待的等不來,不等的每每都來。
“為什麼不是我!”
他漸漸學著不去死纏爛打,體諒她剛剛進入文科班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她依然躲避,有個不太牢固的殼子,走到哪裡背到哪裡,他願意跟,但不願意見她躲進殼子裡。
他們一起下樓,她突然拿出書包裡的賀卡舉到他眼前,問他:“這個是不是你給的?”
時隔兩年再次收到“至上”的賀卡,她只想到了一種可能。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他反問。
“沒怎樣……”她覺得累,失意,並不是不感動。卡上寫著希望她每天都快樂,而她現在每天都不快樂,努力了,依然不快樂。
“你怎麼了?”他鍥而不捨的追問,她與他並肩站在雪裡,搖搖頭仰望著天空。
紛紛落落飄飄搖搖就是她此刻的心境,再久的熱度,最終也要冷卻。她對紀安永還有熱度嗎?應該是有的吧。
“你……別等我……”她把懷裡沾溼的賀卡還給他,“我不喜歡這樣!”
他聳聳肩,一副很無所謂的樣子,“你不喜歡是你的事,我喜歡是我的事。”
幾天後,換過信封的卡片重新回到普華位子裡,旁邊多出了三瓶不同牌子的跌打噴霧劑,每個瓶身上都貼著便籤,寫著“至上”,“至上”,“至上”。
他就是有這樣的本事,讓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
這場感情的棋局,無論輸贏普華都是累了。她倍感無力的是自己無望的等待和無法實現的拒絕。施永道反而越挫越勇,跌打藥,圍巾帽子手套,他想到什麼做什麼,能做多少做多少,樂此不疲。她厭倦了他就偃旗息鼓兩天,她情緒好了他就故態復萌。那陣子,普華的成績就跟著施永道的試探起伏不定,心總沒個著落。
她已經認命的接受了紀安永和裘因的關係,剋制自己不要再動容,可見到他們在舞臺上搭檔《雷雨》,扮演周沖和四鳳,她心裡的苦澀還是會像蛀牙那樣,隱隱的疼痛。普華得到了戲劇比賽的導演編劇獎,她拍的劇目受到所有老師一致的肯定,施永道帶著一身魯大海的妝扮拉了一眾同學到後臺為她鼓掌,毫不吝惜對她的讚美,但這些都無法與紀安永牽手裘因獲獎時出雙入對的背影相提並論。
人人都有一杯茶,施永道的再濃郁,也不是普華要的,而她不知道如何讓他明白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