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錦已經在這裡侯了一下午,偏偏這一下午又沒有一絲的風,這個大明帝國的內相看著遠方平得跟鏡面一般的死水在燈光下微微反光,汗水不住從背心滲出,很快就將身上的官袍沁透了。
就連手中的那份摺子,也滴上去幾滴汗水。
他一直保持著這個站立的姿勢,目光落在腳尖,就如同一尊泥塑木雕。
一個小太監悄悄走上來,喊了一聲“乾爹”撈起長袖想給黃錦扇風。
黃錦這才緩緩抬起頭來,淫鬱而威嚴地看了他一眼。
小太監面色一白,慌忙無聲無息地退了下去。
宮殿之中更家安靜了,遠處傳來知了的叫聲,讓人更是心緒煩亂。
夕陽已經西下,看今日這燦爛的晚霞,明天又是一個豔陽天。可黃錦心中沉重得好象放了一個秤駝,就連空氣也顯得凝滯而悶氣,如同那暴風雨的前兆。
身上無一不酸,無一疼。
黃錦心中突然有些落寞:都老了,萬歲爺、我黃錦、朝中的大員們,都老了,精力不濟了。就如同這大明的朝局,表面上開起來一派繁花mi眼,可根子裡卻顯得暮氣沉沉。或許,真到了新老交替的時候,而萬歲爺似乎也有同樣的心思。前人已將後人的路全然堵死,不知有多少後進傑出之士叫嚷著要老人們讓路。
再過幾年,又會是什麼樣的情形呢?
心神卻有些亂。
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黃錦抬頭看去,卻見到一身身著鮮紅色的內shi官袍走過來,手中捧著一大疊文犢。
此人正是大內中排名第二的,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東廠督公陳洪。
陳洪比黃錦年輕十歲,正是年富力強之際,又長期執掌東緝事廠,幹練精明,走起路來呼呼風生,讓黃錦好生羨慕。
走到皇帝的精舍跟前,陳洪正要張嘴,黃錦急忙朝他擺了擺頭。
可惜已經遲了,一聲清越的魚磬聲悠揚傳來。
黃錦連忙朝陳洪遞過去一個眼色,二人推開門,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趕一進屋,迎面就是一股熱浪洶湧而來,讓兩人耳朵裡嗡一聲,十萬顆毛孔同時張開,汗水像泉水一般湧出來。
雖然穿著厚底官靴,依舊能夠感覺到腳下的金磚上有一股熱量傳上來。
這屋子,竟熱得跟火爐子一樣。
屋裡沒點燈,黑暗,正中是一襲紗幔,裡面坐著一個人。
“吾皇萬歲!”黃錦和陳洪同時跪了下去,磕了一個頭。
“都起來吧!”嘉靖皇帝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沙啞。
“萬歲,萬歲,萬萬歲。”兩個大太監同時起身。
陳洪自去點燈,而黃錦則捲起紗慢。
燈亮了,照到嘉靖皇帝那張青色的臉,看起來,不帶一絲血色。
大熱的天,嘉靖皇帝還穿著一件厚厚的松江棉布道袍,額頭上也看不到半滴汗珠。
黃錦yu伴手去扶,嘉靖皇帝卻猛地站起來,走到一張椅子前,坐下:“黃錦,陳洪,你們看起來好象很熱。”
黃錦將手中的摺子遞過去:“萬歲爺的修為好象又精進了許多,已然修成了半仙之體,早就寒暑不侵了。臣恭喜陛下,賀喜陛下。老奴凡胎,這一冬一夏,卻是特別難熬。這份摺子甚是要緊,臣不敢輕率處置,還請陛下聖躬明斷。”
他心中卻是苦笑,這個萬歲爺爺是出了名的難shi侯,性格古怪不說,還有許多怪癖。比如這麼熱的天,他偏偏要穿棉衣,關門閉戶,將屋中弄和烘房一樣。可一到數九隆冬,卻門戶大開,只著一件單薄袍服。
萬歲爺最近兩年一心修煉,也不怎麼過問政事。可每當召集內閣六個大學士和司禮監四大太監議事時,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