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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六.真相

風入松。

三個大字赫然闖入江朝歡眼底,隨之湧上的是潮生崖下、孟昶墓中,那險象環生之夜的記憶。

因禍得福,顧襄默記下了廣陵嵇氏早已失傳的秘籍風入松,並造冊成書,送給了他。也是因練成風入松,他體內定風波與朝中措兩種真氣才得以相融,舊日隱疾由此得解,後來還吸食了數人內力,功力大增。

這是顧襄與他關係轉變的開始,也是第一次,顧襄為了他對教中瞞而不報。

可是,為什麼風入松如今會在沈雁回手中?此時,他應該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吧?

“這是何意?”他斟酌著詞句。

沈雁回打量著他的神色,忽然問道:

“看樣子,你還不知道二小姐為何去而復返吧。”

誠然,這是他一直百思不解的問題,但此刻,一句“為什麼”堵在喉嚨裡,卻怎麼也發不出聲來。他逃也似的挪開目光,咬牙半晌,再開口時,已找回了往日淡漠的語氣:

“與我無關。”

“錯了。”

沈雁回搖了搖頭:“還真的和你關係不淺。”他頓了頓,慢慢說道:“二小姐,就是為了你才回來的,這風入松,也是為了救你才獻給教主的。”

聲聲入耳,字字如刀。

分明是初春轉暖的天氣,江朝歡卻如墮冰窖。他感受到心臟重重一跳,針刺般的麻癢便隨之蔓延,把身體裡流動著的血液寸寸凍結,連指尖都無法動彈一下。

“二小姐得知身世真相後,奔出岳陽樓,本欲一走了之。但卻撞上了親臨君山的教主。”

沈雁回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自顧自地說著:“教主並不攔她,甚至允諾她若離開不會追殺,但,卻給了她另一個選擇:

如果她能甘心回到教中、繼續為教主效命,並能拿回足以換取你性命的東西,教主便會為你拔除折紅英,讓你活下去。”

真相,遠比任何刀劍鋒利。

一直以來的困惑解開,卻是他想象不到、也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答案。

一切早有痕跡,他卻從未做如此想。

太自以為是了,不是嗎。能讓她甘願重返牢籠,能讓她放棄最後一次選擇權利的,還能是什麼?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對她諸般利用、不斷欺騙,她卻如此待我?

為什麼在她回來後,還要怪她沒按自己的期待徹底離開?

為什麼將放棄定風波視為給她的報償,換來一個心安理得,甚至覺得可以彌補對她的虧欠?

遽然間,滔天巨浪般傾軋而來的恨意塞住了他體內所有空隙,將他淹沒,讓他窒息……他恨的是自己。

江朝歡恨自己,無能卻自私,愚蠢又遲鈍,更恨的,是這條用她的自由換來的命。

這樣一條骯髒至極、卑劣不堪的命,怎值得她付出那樣的代價?

他死死盯著那本風入松,目眥欲裂,心裡只剩了一個念頭:

君山之夜,不,或許更早,自己就該去死了……

那噩夢般的聲音緊緊不放,刺入他最深處:“二小姐許下承諾,求教主先保住你性命。在外雲遊一月,她果然帶回了這嵇氏失傳的秘籍。”

見他眼角猩紅,氣息散亂,微微發顫的雙手已拿不住那本書冊,沈雁回不由眉頭一皺,但還是繼續說道:“教主當時傷勢已經惡化,不便修練,就把它給了我,讓我找到定風波後,以風入松內力輔助,儘快練成道宗內功。”

“只可惜玄隱劍蹤跡難尋,此物白放著也是浪費。現在你我既已決定深入西域,前路危險重重,只一個桑哲就未必對付得了。我們不如先練成風入松,儘快提高內力修為,這樣到拜火教後勝算才大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