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公主的情形,手下捏著的簪花的手便遲疑了些:“侍玉傷勢雖然好轉,但是依然心掛公主的安危,用不用……奴婢帶話過去。”
說到這裡,巧兒已經覺得舌根有些發苦了,自己生下的那孩兒本是浪蕩子吳奎的孽種,那張郎卻視如己出,從來未有偏待那孩子分毫,倒是比自己這個親孃還要上心。當初迫於太傅的淫威,張郎不得已與自己拜堂成親,可是到現在二人卻是清清白白,從未同房,就連自己坦言不敢為正妻,願為張郎妾室伺候枕榻,也是被他婉言謝絕。
剛開始不明白,相處得久了,她怎麼會看不出那張郎的心裡藏的是誰?可是那竟是天上的一朵白雲,豈是凡人能夠到的?更況且還有個青面獠牙,煞氣陣陣的妖蛟盤踞著守得個嚴實,更是此生無望。
偏偏那張侍玉卻是個情痴,道理雖懂卻是痴心不改,此次再遇公主,便是痴火燒得更旺,重傷醒來啞著嗓兒的第一句話便是問:“公主在哪,她可安好?”
這話聽在巧兒的耳中,換來的便是一夜淚水浸透的枕蓆,第二日頂著一雙腫了的眼兒問公主是否去看看太醫,可是公主卻是將手裡的絹帕沾了清涼的藥膏,小心地替她塗抹了眼角說道:“醒了便好,看你擔心的,一雙眼兒跟棗兒似的,有你照顧本宮也就放心了,這次連累你們夫妻吃了那麼多的苦頭,定要叫好好地補償於你們。他是巧兒的丈夫,本宮去探病是何道理?巧兒是急得糊塗了?”
一席話說得無從辯駁,可是巧兒卻覺得那雙含笑望著她的大眼兒,似乎把一切都看得十分的通透,便是心裡暗叫慚愧,竟然是對自己的小主子生出了醋意,便也不再提起這話茬。
可是架不住那張郎再三的詢問,到底是又來問問公主可否捎去什麼話。她從來未跟公主說起自己那女兒的身世,當初不清不楚失了名節的事情,是要到死都爛在肚子裡的,張郎為人忠厚,為了顧全她的名聲也是不會主動外傳的。只是這樣一來,巧兒對那張郎便生出了濃濃的愧疚,但盼著公主說一句暖人心的,也算是慰藉了張郎的相思之苦。
可是公主滿意地照完了鏡子後,便拿起一旁的話本道:“若是有話與他說,也是盼著他能善待我的巧兒,多生幾個胖胖的孩兒才好。太傅可能是看著你們夫妻護主有功,開口提了讓你們夫妻迴轉關內,賞銀也俱是豐盈的,以後的日子倒是不必憂愁了。本宮看著你們夫妻過得和順,便是沒有旁的要囑託的。”
說完她便愜意地坐在搖椅上看起了閒書。
巧兒也說不得自己心情是怎樣,卻是緩鬆了口氣,之前還擔心因為在花溪村那段時日,公主年幼也說不定是對那溫柔體貼的張郎動了情思,若真是這樣,可真是一段未果的孽緣了。不過現在看來,落花有意而流水無情,公主倒是似從前一般,並沒有因為那段經歷而對張郎另眼相待。
巧兒端著待洗的衣物出去後,聶清麟眼看著手裡的書,卻是半天都沒有翻頁,想著那日張大哥撲過來後,滿身血跡的情形,只覺得那臉頰似乎還有從他的脖子上留下的一滴滴的溫熱,想到這心裡微微發酸,眼角便是淚意上湧。
本以為這輩子命裡註定早夭,卻不曾想欠下情債無數。她曾經希望太傅下輩子成為自己的兄長,結草銜環,盡心服侍。可是對於張侍玉……卻真是但盼著有來生,定是要與他做一對鄉村田園裡的平凡夫妻,恬淡地過完一生。她曾經痴盼著有一人能像老張太醫那樣真心痴戀於她。可是臨到了頭卻才知,承受這樣的情深意重,卻要是要那厚重的福澤。只是此生尚未到了盡頭,便是狠心斬了情絲,免得誤了那大好敦厚青年的下半生。
一聲長嘆,翻轉的書頁裡掉下一片權當書籤的花瓣,脫了鮮活的水份,只餘下一抹殘色默默訴說著它曾經的爛漫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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