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悲傷都落在眼底,一片冰涼寂滅。
隊伍行在官道之上,一路向平城進發。
整整一路,所有人都沒說話,耳邊迴盪的,是紙錢散落的聲音,還有馬車碾在路上的咯吱聲。
小傳義始終握緊手上的招魂幡,哪怕手痠了,他也固執地不肯鬆開。
當隊伍來到平城之時,城門大開,百姓早已跪了滿地,從北城門,一直跪到南城門。
似乎滿城的人,都出來了。
為了避免更多麻煩,白明微的沒有讓將士與百姓幫忙,早早就下了命令,不允許任何人插手今日之事。
但這些百姓,依舊用自己的方式,來表達他們對英靈的崇敬。
沒有眼淚,沒有撕心裂肺的哭聲,更沒有低低的啜泣。
然而素白的衣衫,漆黑的棺木,以及那鄭重地跪了滿地的百姓,使得這空氣中溢滿難以言喻的悲傷。
面對這一切,小傳義依舊沒有哭。
他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握緊手中的招魂幡,目視前方,面龐堅毅。
直到隊伍從百姓面前走過,準備出城之時。
一些百姓才默默地站起來,有的手持鈴鐺,輕輕地搖晃著。
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站到隊伍身後,用沙啞悲壯的聲音,一句句呼喚:“迷失在黑夜之中,找不到歸家之路的英靈。”
“平城的諸位百姓,在此為你們搖響鈴聲,請你們跟隨白家的隊伍,循著鈴聲的方向,歸來吧!”
“從那冰冷的陰山谷中,歸來吧!儘管這裡不是你們的故鄉,卻會永遠銘記你們的事蹟,為你們的英魂提供安身之所……”
隨著老者的話音剛落,清脆的鈴聲響徹不絕。
直到白明微他們的隊伍,距離平城好遠好遠,依舊能隱隱約約聽到那鈴聲,正在後方不知疲倦地響著。
從天亮開始到現在,整整用了三個時辰,隊伍終於來到陰山腳下。
高高的山,看不見山峰。
長長的山谷,瞧不到盡頭。
一片白霧,籠罩在山間,遮擋了谷中萬物,卻擋不住那從山谷裡透出來的死氣。
等到馬車不能行進之時,一行人把馬車卸下,改成步行。
白家的護衛抬著棺材,白明微牽著小傳義,成碧扶著白琇瑩,而幾位嫂子則看顧俞皎。
一行人踩過雜亂的灌木草叢,緩緩進入谷中。
越往山谷裡去,愈發寒冷,彷彿滴水成冰。
等到他們深/入山谷裡時,刺骨的寒氣如刀鋒利,撲面而來。
他們這才發現,山谷裡尤為寒冷。
地面被凍得硬/邦邦的,有的地方結著厚厚的冰,散落在平地之上,而這些冰像是積了萬年不曾化開。
愈發寒冷的空氣,凍得人禁不住地發顫。
儘管他們已經穿上厚厚的衣,一直都在走動,卻依舊被凍得瑟瑟發抖。
白明微握緊小傳義冰涼的手,用這種方式給予他溫暖與安慰。
此時此刻,仍然沒有人哭泣。
直到——
直到走在最前面的白明微停下腳步,從哽咽住喉嚨裡,喚出一聲沙啞破碎的一聲“父親”。
是的,白惟墉的長子白伯遠,就死在他們這條路線的最前面。
在他身後,是屍橫遍野、一望無際的屍首散落、堆積,成了屍山。
沒有想象中的屍氣沖天,也沒有想象中的蛆蟲蠕動。
低溫保住了這裡的每一具屍骨,也把當日的慘烈儲存了下來。
目之所及之處,全是橫在地上的屍首,那數量,彷彿比山谷外長著的雜草還多。
數不清,也看不到盡頭。
白伯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