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二十年來,他從未被人拒絕過,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
他迅速笑了一下,緩聲道:“那麼能給我你的手機號碼嗎?我們再約時間。”
風萍聞言不由得一陣尷尬,但也只好實話實說:“我沒有手機。”
說完都不敢看他,不僅替他窘,更替自己窘,連聲音都不自覺地低下去,彷彿犯了什麼錯誤似的,尤其是聯想到剛才和易爾陽說過的那番話,真是奇窘。
她不看唐湛,也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耳聽一陣悉索之聲,隨即一張便籤紙遞到面前。唐湛的聲音格外溫和,依舊含著笑意:“這是我的號碼,如果你方便的話,可以打給我。”
風萍不得不暗贊他的風度,伸手將那張紙接過來收好。
21
十餘年前,有手機是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是身份和財富的象徵。如今,手機作為現代人必不可少的通訊工具,已經普及到民工和小學生,風萍說自己沒有,委實叫人難以相信。她以前告訴別人,沒有一個相信的,偶爾碰到那些死纏爛打的不識趣之徒,甚至要送她一個。唐湛倒是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
他將筆紙放回去,問道:“你到哪裡?”
風萍忙道:“就在前面下車吧。”隨手指了右前方一個較高的建築物。
唐湛沉默頃刻,唇邊不由得盪開淺淺笑紋。當一個人到了五十歲,仍然具有令年輕女子面紅心跳的魅力,確實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他抬眸看一眼,微笑道:“博知科技園嗎?”
風萍一愣:咦,居然到了這裡?但面上不露聲色,將錯就錯地點點頭。
稍後車子靠邊停妥,她道聲了謝謝,立刻手腳麻利地跳下車,目送他的座駕絕塵而去,方才撥出一口白霧。
隆冬臘月,雪後的天氣有一股陰溼溼的冷,她被風一吹,整個人就冷靜多了,自覺剛剛有點兒失禮。無論如何,他也是唐迦南的父親,跟他吃頓飯又不會死,頂多消化不良。
他要跟她談什麼呢?
她已經好奇起來。
這會子正是下班時間,科技園裡的上班族們蜂擁而出,打車更加困難,她便隨意在附近走了走。
科技園前後三幢樓,呈品字形,外觀上看是老舊了一些,籠在冬日傍晚灰濛濛的薄霧裡,彷彿添了幾分滄桑。
她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這裡得到的。笨拙地編寫簡歷,四處投遞,兩個月後終於得到一個面試機會,對於當時已被打擊得奄奄一息的她,不啻一貼興奮劑。認真做足準備,臨場仍是答非所問,顛三倒四,居然也被錄用了。後來才知道成功的關鍵在於她出眾的相貌,著實鬱悶了好一陣子。現今,她當然是可以平心靜氣地檢視自己,當一個笑話來調侃的。生活日漸磨去了她性格里的尖銳成分,慢慢把她變得寬容沉著,能夠原諒別人,也可以寬宥自己。她和過去的歲月握手言和,然後分道揚鑣,從容前行。
隨著人潮走了好一段路,順便在街邊的飯館吃了晚飯,隔壁的廣場上有商家冒著寒流搞活動,請一支樂隊唱懷舊老歌,唱得很不錯,卻因為天氣原因,觀者寥寥。她站在旁邊聽了老半天,搞得那個樂隊主唱頻頻移眸看她,她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回到家時,時間已經過了十點。
唐迦南西裝革履地站在客廳裡,臉色很差。陸管家站在他身後,嚴肅的神情之下難掩一絲幸災樂禍。
風萍立刻覺出氣氛不對,沒道理在家還穿得這樣整齊的,他沒有這個習慣。
“你到哪裡去了?”唐迦南神色頗見焦慮,語氣十分不善,“爾陽說你四點多就走了,這麼晚才回來……”
“我在街上逛了逛。”
“什麼都沒買也能逛五六個小時?你不要讓別人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