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只得兩年,可是老爺子是真心疼他的。一個真心疼愛自己的人永遠離開了,誰不會傷心難過呢?我噙著淚轉過臉:“小叔準備扶靈歸鄉的事吧。”
老爺子是不會葬在京城的,他的靈柩會運回滄都,葬到雲家祖墳,這也是老爺子的心願。但循例會先在京城侯府佈置靈堂,入殮,給朝廷官員祭拜,然後才會扶靈歸鄉,出殯、入土。以老爺子的身份,從六脈絕到葬入陵寢,要經過很多道繁雜的程式,日程也會拖得很長,而扶靈回鄉要準備的東西就更多,這麼遠的路程,光是屍身的防腐措施就很頭疼,好在老爺子的靈柩還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古人把身後殮葬看得很重,稍有條件的人家在生時就早早選好風水寶地,造好壽域,備好壽材,皇帝出遠門巡遊甚至會帶上自己的棺材一起走,根本沒有現代人對棺材的忌諱。雲家雖然沒有那麼誇張,可如果老爺子要在一個地方住很久,他的壽材也會隨後運到居住地的。現今老爺子院子裡的東廂偏房,就停著他巨大的壽材。規格自是按公侯的等級來,值得一提的是槨的內壁,嵌著整片的千年寒玉,能保屍身不腐。
靈堂設在廳堂,按古禮,老人病危時即要搬鋪到廳堂,取壽終正寢之意,但老爺子是夜裡無聲無息地去的,只得現在才搬。想到這個我就心酸,老爺子辛苦一輩子,臨了竟沒有一個子孫在床前送終。雲德給下人迅速分了工,每個人都開始忙碌進出,要做的事情似乎很多,可是沒有什麼是需要我親手去做的,大多數時間,我都是守在靈堂,看著正前方蓋在天地被下的老爺子,凝望著他腳下搖曳的長明燈,思考著雲家未來的路應該怎麼走。
就像老爺子預料的一樣,他一走,雲家必亂。二房的男人女人都擁了過來,那哀傷的表象下面,有幾分真?幾分假?澤雲府的夫人們一個個哭得像死了親爹似的,可誰又知道,她們心裡不是在暗自欣喜?我被她們震天的哭聲吵得頭疼欲裂,忍無可忍地站起來,到靈堂外透氣,身後傳來夫人們壓低了聲音的閒言碎語。
“你看她,侯爺過身連眼淚都不流一滴,真是心如鐵石、不忠不孝……”
“姐姐知道什麼,侯爺一走,她才算真的當了家了,哪會像我們這樣傷心?心裡指不定怎麼高興呢……”
“這種不孝不忠的女人,也配當家……”
“姐姐……”緊跟在我身後的小紅聽到那些閒言,變了臉色,想是怕我動怒,緊張地看著我。我冷笑一聲,不理那些三姑六婆,踏出房去。二房只怕是故意想在靈堂鬧點兒事出來,我怎會為了這幾個孬貨翻臉,讓老爺子剛走就被人看笑話。
走到院子裡揹人的地方,長長地撥出一口氣,覺得頭痛有些緩解了。忽聽到前方有人在說話,抬眼望去,見雲德正對梓兒道:“找過了嗎?”
“四處都找了。”梓兒怯怯地道,“錦兒還問了其他人,也說沒見著。”
“好好再找找,那麼大個東西怎麼會說不見就不見了?”雲德嚴肅地道。
我走過去,兩人見了我,趕緊欠身行禮:“少夫人!”
“怎麼了?”我輕聲問。雲德趕緊道:“少夫人,我讓他們收拾侯爺的東西,梓兒說侯爺那把束竹紫砂壺不見了。”
“哦?”我看向梓兒。梓兒害怕地跪到地上去:“對不起少夫人,是梓兒看管不周。”梓兒和錦兒是專為老爺子司茶的小童,平時是他保管茶具,錦兒保管茶葉,突然不見了這麼貴重的東西,他心裡肯定是怕受責罵的,只是這當兒,我哪裡有心情來責備他。
“起來吧。”我淡淡地道,“再好好找找,是不是搬東西的時候落了地方。”
“還不快去。”雲德低聲斥責,梓兒白著臉,起身急急走了。我嘆了口氣道:“雲德,梓兒他們沒經過這種事,有些錯失在所難免,若實在找不到,也不要太難為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