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頭,看向內室正在批閱奏疏的唐令。瞧見他眉頭緊皺,拿著硃筆似乎在思慮什麼,忽然,他從身邊拿起面銅鏡,又從筆架上拿起支毛筆,蘸了點墨汁,細細地塗抹鬢邊的斑白。
她恨,之前拿著匕首跪在督主跟前,求他給她個了斷。
誰知督主苦笑著搖搖頭,說:你這又是何苦呢。
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打斷了楚楚的憂思,她猛一回頭,瞧見孫公公苦著張臉,背個大包袱進來了。
「小姐呢」楚楚踮著腳尖往外瞧,外頭除了丫頭婆子,再沒有其他人了。
孫公公笑著上前,給唐令行了一禮,道:小姐身子不爽,說改日再來府上。
「她怎麼了?」唐令忙問,身子稍稍前傾,略一皺眉,嘆了口氣,幽幽道:「是不是不願意來?」
孫公公知道督主已然猜到,就將那會兒在涼亭之事大略說了遍,末了將大包袱開啟,指著裡頭的長襖子,小心翼翼道:「小姐氣色瞧著挺好,胖了些,人也更美了。侯爺怕小姐被長凳冰著,脫了自己的衣裳給她坐,對她真的是體貼備至,您盡可放心。」
「哦。」
唐令淡淡哦了聲,眼瞅著那件又寬又長的襖子,自嘲地笑了聲,道:「若換做是我,她估計以為裡頭會藏著毒針吧。」
說罷這話,唐令從袖中拿出個帕子,將鬢上的墨汁慢慢擦去,一臉的雲淡風輕,可聲音卻難掩落寞:「把菜都撤了吧,我有些累,想睡會兒,都出去吧。」
第76章 淺斟紅顏
夜已經很深了, 外頭依舊下著雪,冷颼颼的,寒風撲打著紗窗, 彷彿想要進來取會兒暖。
沈晚冬坐在床榻上, 身上披著小襖,腿上蓋著被子, 手裡端著碗燕窩粥,朝前看去, 明海這會兒已然換了寢衣, 正蹲在地上, 拿著雙鐵筷子在通炭盆裡的銀炭,許是覺得火燒的不太旺,他起身從櫃子裡拿出瓶流香酒, 自己先喝了兩口,隨後又往炭盆裡倒了一點,火苗登時竄起,屋裡又暖和了幾分。
在做完這些事後, 這男人趕忙去洗了手,一扭頭,發現她在看他……手裡的酒, 他輕咳了聲,將門拉開條縫兒,把酒瓶子直接擲到院中。
臭德行!
沈晚冬白了這男人一眼,莞爾淺笑, 往邊上挪了些,給他騰出點地方。
今兒下午她佯裝腹痛,可把這人給著急壞了,回大梁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她直接拉到太醫院張院判的家裡,趕緊給她診脈。
張院判倒是個玲瓏剔透的人,給她恭敬見禮,稱她為夫人。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榮明海的什麼,姨娘還是外室?亦或是無媒苟合?
當時她瞧了眼明海,淡淡一笑,說:張大人這麼叫,是不是有些不妥。
張院判也沒多說什麼,只道:您和侯爺雖久不在大梁,可沈夫人的名號卻是響噹噹的,哪個不知,哪個不敬。
待斷過脈後,張院判笑著給明海見禮,說:侯爺盡可放心,夫人腹中的兩個孩兒都好,就是天冷,出去的時候要避寒。後面夫人的身子可能會比尋常孕婦要沉些,得多多走動,以便生產。
兩個?
當時她就驚訝地半張著口,摸著總算多了點肉的肚子,嚥了口唾沫,這生的時候可得遭多大的罪啊,榮明海這殺千刀的黑鬼!
還記得明海等著張院判一出去,就興沖沖地跑過來,蹲在床下,抱住她,頭貼在她肚子上輕輕地來回蹭,得意洋洋說:不來一個都沒有,來了一次就得倆,我猜肯定是龍鳳胎,哈哈。
笑,笑個鬼!
等回到朱雀街的家時,天已經擦黑了。
進府時她特意抬頭看了下匾額,刻著「沈府」二字。
玉梁早都在小門房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