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樵,你是真的在認真嗎?”
“媽!”孟樵苦惱的喊了一聲,不自覺的再燃上了一支菸,這份椎心的痛楚洩漏了內心一切的言語,孟太太深深的嘆息了。“樵樵,她是個遊戲人生的女孩子啊!她不可能對你專情,也不可能安定,更不可能做個賢妻良母!她生來就是那種滿不在乎的個性,你怎能認真呢?你會為這份感情,付出太大的代價!”是的,孟樵一個勁兒的吞雲吐霧,心裡卻在朦朧的想著,是的,她不可能安定,不可能做個賢妻良母,她是一片雲,她從一開始就說過:她是一片無拘無束的雲!母親畢竟是母親,積了多年看人的經驗,她對宛露的評價並無大錯!可是……可是……他忽然驚悸的抬起眼睛來,苦惱的、祈求的看著母親:“媽,別因為她這次的表現不好,就對她生出了反感!媽,你再給她機會,讓她重新開始。你會發現,她也有許多優點,許多可愛的地方!你會喜歡她的,媽,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問題不是我喜不喜歡她,是不是?”孟太太悲哀的說:“問題是她喜不喜歡我!這是什麼時代了?難道婆婆還有權利選兒媳婦嗎?只有兒媳婦有權利選婆婆!你不必費力說服我,樵樵!”她的眼神更悲哀了,帶著份悽苦的、憂傷的、委曲求全的神情,她低低的說:“只要你高興,只要你活得快樂,假若你非她不可,那麼,再帶她來,讓我向她道歉吧!雖然我不知道我什麼地方得罪了她!好嗎?”她盯著兒子。“我跟她道歉,行嗎?”“噢,媽!”孟樵大叫了一聲,冷汗從背脊上冒了出來。他注視著母親,那辛勞了一輩子的母親。“媽,請別這樣說,千萬別這樣說!我會把她帶來,我會讓她向你道歉……”
“你做不到的,樵樵,她驕傲而高貴,”孟太太呻吟似的說:“她根本看不起我!”“如果我做不到!”孟樵被激怒了:“我和她之間也就完了!”於是,這天早晨,孟樵從黎明起,就死守在宛露的巷子口。七點多鐘,宛露出來了,穿著件米色的套頭毛衣,咖啡色的長褲,垂著一肩長髮,背著一個牛仔布的手袋,她的樣子仍然是瀟瀟灑灑的。她沒有煩惱嗎?她竟然不煩惱嗎?在她那無拘無束的心懷裡,他到底能佔多大的分量?他一下子攔在她的面前。“宛露!”他叫。她站住了,抬眼看他。她的臉色有些憔悴,她的眼睛裡閃著一抹倔強。“你要幹什麼?”她問。
“和你談一談。”“我現在要去上班,沒時間跟你談!”她冷冰冰的。
他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打電話去請一天假!”
“請假?”她睜大了眼睛:“你要敲掉我的飯碗嗎?我為什麼要請假?”“因為我要和你談話!”他固執的說。一夜無眠,使他的眼睛裡佈滿了紅絲,他的面容蒼白而苦惱。“你去請假!宛露!”他死盯住她,低低的再加了兩個字:“求你!”
她在他那強烈的、痛楚的熱情下迷亂了。一句話也不再多說,她跟著他走向了電話亭,撥了雜誌社的號碼。
請好了假,她站在街邊上。
“我們去那兒?”她問。
他想了想,伸手叫了一輛計程車。
“我們去陽明山森林公園。”
“這時候嗎?”她問。“山上會冷死。”
“我不會讓你冷死!”他簡單的說:“只有這種地方,我們可以好好談話而不受干擾。”
她不說話。坐進了計程車,她只是悶悶的用牙齒咬手指甲,她的手指甲早被啃得光禿禿的了。他偷眼看她,她的面色白皙,她的睫毛半揚著,她的眼光迷迷濛濛的,整個臉龐上,都有種困擾的、苦惱的、若有所思而無助的神情。這神情,和她往日的活潑愉快,飛揚跋扈,成了一種鮮明的對比。那麼,她也在煩惱了?那麼,她也在痛苦了?那麼,她心裡不見得沒有他了?他想著,不自禁的輕嘆了一聲,就伸手過去,緊握住她的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