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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後來,書中出現她的次數也不多,似乎總是淡淡地,隱藏在一個不被人關注的角落。像一株害怕風雨的小草,不敢涉世,不敢入俗,自我保護意識極強。

每次詩社聯詩,她寫得都不出眾,彷彿只是為了湊數,跟隨在後面,圖個熱鬧。給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她懂得繪畫,曾經受賈母之命,要畫《大觀園行樂圖》。雖然大家為她的畫和顏料、畫筆、宣紙等討論了一番,但最終不了了之。她居住的地方叫藕香榭,雅號藕榭。藕,與蓮荷相關,是有佛性之物。惜春就像一朵還沒來得及綻放的青蓮,在含苞的時候就棄塵而去,留下她沒有畫完的畫,以及她從來不曾真正開始的人生。

書上說她是個“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人”。在抄檢大觀園的那一回,鳳姐帶著王善保家的,一群人去惜春住的院子裡,翻到了她的丫鬟放入畫箱子裡的“違禁品”時,她不但不幫著求情維護,反而敦促或打,或殺,或賣,快帶了她去。她說:“古人說得好,‘善惡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我只知道保得住我就夠了,不管你們。”又說:“不作狠心人,難得自了漢。我清清白白一個人,為什麼給你們教壞了我!”小小年紀說出此番話,令在場聽到的人,不由得寒心。

惜春的冷,難道是與生俱來的嗎?她深深懂得人世的混濁,她為求清白潔淨,不想被任何人任何事沾染。說簡單點,她就是一個怯懦自私的人,她的無情,似乎已經刻在了骨子裡。她只能在心中築起一道無情的城牆,來保護她的懦弱。以她的弱,無法承擔這些,只能撒手不管。究其原因,是因為她與妙玉交往甚密。妙玉是櫳翠庵帶髮修行的尼姑,而且是個極具悟性和靈性的女子,她醒透明白,懂世情風霜。

惜春喜歡佛,妙玉將她超脫的思想,漸漸地傳遞給了惜春,讓她明白,這人世的薄涼,以及世態的醜陋。然而她的悟性又不及妙玉,所悟到的,只是一些淺顯的道理,以為無情地逃離就是超然,卻不知,真正的超然,是讓自己的心置身事外。淡然一切榮辱浮沉,如果她真正悟到禪佛的境界,應該是有一顆平靜慈悲的心,而不是如此寒冷地對待一個,與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鬟。

《紅樓夢》一書中,惜春兩個親近的朋友,一個就是妙玉,還有一個是水月庵的小尼姑智慧兒。惜春曾經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過,以後要剃了頭和智慧兒一塊兒當姑子去。也許她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打算做個如冰雪一樣無情的人。不是因為她骨子只有冷血,而是她明白在這個賈府,已經不能奢望她想要的溫情。與其日後受到傷害,不如早日躲到自己編織的繭裡,用歲月無情的絲線,將自己縱橫交錯地裹緊。寧願在自己的繭裡,窒息而死,也不要讓別人,對她有一絲一毫的傷害。這樣一個冷情的小女孩,讓人覺得可悲,可嘆,亦可憐。

惜春在桃紅柳綠的時節,親手將韶華打滅,因為她知道,無論是夭桃還是粉杏,都不能把秋捱過。在賈府這座大廈,轟然倒塌之前,她就選擇落髮出家,任何人的勸阻,都不能改變她堅定的心意。她看到賈元春被送到宮中,在那“不得見人”的地方,葬送了青春和生命。她看到賈迎春被迫嫁給中山狼,一年不到,就被活活折磨致死。她看到賈探春才高志大,卻也抵不過宿命的安排,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被一艘帆船載走,從此背井離鄉。太多太多的悲劇,讓她對人生早已心灰意冷,她唯一的出路,就是通向佛門。只有這道門,始終為她開啟,願意接納她,給她一個棲身之處,度盡餘生。

她脫下了綾羅綢緞,換上緇衣玄衫,卸下了胭脂珠釵,剃去三千煩惱絲,她要做個徹底的尼姑。生她養她的賈府,於她已經沒有半點瓜葛,甚至妙玉最終結局不知所蹤,她也不為之動容。獨自在青燈古佛旁,誦經修禪,做一個冷心冷情的小尼姑。續書裡寫她住進了櫳翠庵,取代了妙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