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的院子裡飄出穢氣,到處都是蟲鼠竄逃。
顫步入門,曾經輝煌顯赫的花圃不見了,只有滿地雜物臭屎,那是街坊扔進來的。整面牆全給砸坍了,地下黑漆焦炭,看得出來戰火曾於此地焚燒。
這是誰幹的?這是景泰皇帝做的好事,還是後來的武英皇帝下手糟蹋的?找不出答案,他也不想找了,反正人都死了,縱使天地萬物殺一空,那又能如何呢?
“有人嗎?還有人嗎?”盧雲熱血沸騰,啊啊大叫,他想要找到同伴,哪怕只有一個,只要有一個就好。寂寞孤單的盧雲瘋狂飛奔,他踢倒髒甕,踩過臭屎,在滿地雜物中闖出了一條路,直奔廳堂而去。
面前有一個大洞,腳下有崩塌的石塊,盧雲來到了廳堂,他四處望著,雙手揮舞,尖叫道:“有人嗎!有人嗎!”
陡然之間,他聽到了熟悉的笑聲、說話聲、諷刺聲,打水聲……人群來來往往,眼前有仲海、肅觀、定遠、侯爺……有軍人、武將、婢女,朋友、嬰孩、上司……
好多好多人,全數不見了,四下一片沈靜,遠處貓頭鷹不住夜啼哭叫。盧雲呆呆傻笑,原本激動無匹,此刻卻又垂頭喪氣,他不再呼喊,只低頭向前走著。
漫漫長路猶在眼前,什麼時候才會走完呢?大輸家蕭索苦笑,神氣悲涼,他恨不得能被二姨娘打死在地,省得受這無窮無盡的煎熬……:
憑著十年前的回憶,他穿過了髒臭破敗的花圃,來到了一處地方。
怔怔仰頭,木然凝視,忽然間,盧雲口中啊啊地叫了起來。
大書房有光!柳侯爺的大書房裡有光啊!
有人活著!一定有人活著!盧雲大聲喘息,卻又不敢再叫了,他的叫聲如此悲哀,連鬼也會嚇跑,他要小心翼翼,一溜煙地跑進去,只有這樣迅雷不及掩耳,他才會看到同伴啊……
鬼鬼祟祟到了房門口,偷偷摸摸竄了進去,盧雲躲在房裡,偷眼打量四遭。
月光明媚,照得眼前一片溫柔。地下蛛網泥灰,屋內大致完好,那張大桌依然正對著自己,屋內仍舊擺著那四張木椅,觀海雲遠的座席,一切都沒變。
盧雲心情緊張,低聲輕喊:“有人嗎?侯爺,盧雲回來了啊!”四下幽靜,無人回答問話。盧雲並不死心,他提起了嗓子,細聲再喊:“有人嗎?快點出來啊!”
盧雲呆呆站立,他還是沒聽到聲響,陡然間,盧雲生氣了,他大吼一聲,振臂高呼:“出來!出來!全部出來!盧雲活著回來啊!”
內力威震,激得屋瓦門窗喀喀作響,泥沙更是颼颼而下,灑得盧雲灰頭土瞼。
迴音漸漸遠去,夜闌人靜,元宵夜裡月光明,溫柔地攏著盧雲。那心疼文曲星的月神姑娘,溫柔地向狀元爺訴說,別喊了……就算喊得嘶啞,這兒也不會有人回答你……
盧雲靜默無聲,轉頭瞧了瞧那四張椅子,他緩緩把面擔放落下地,面色肅穆,行向自己慣坐的那張椅子,低頭就坐。
啪,木椅碎裂,狀元爺摔倒在地,他撐開四肢,東滾西翻,終於放聲大笑起來。
醉了、還是醒了,狀元盧雲啊,人家是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你呢?你十年一覺夢醒,你又贏了什麼啊?
盧雲笑著滾著,更多時候是拿著腦門去撞地板,看看能不能撞暈過去,可憐盧鐵頭神功蓋世,額角似鋼,非但撞不死,連撞暈都難。在口涎橫流,手舞足蹈的將瘋時刻,身邊傳來幽幽嘆息。
月神降臨,她柔聲啜泣,輕輕向自己靠來,呼喚道:“盧雲……盧雲,別傷心……別傷心……”
盧雲張大了眼,轉頭望去,黑暗中光芒亮起,屋內燃起了一盞孤燈。燈旁疊腿坐了一名美豔姑娘,她眼中含淚,向自己張開雙臂,輕輕地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