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族人?
李信沉思中,見那個蠻族人忽然抬眼,看似不動聲色,不引身邊人察覺,實則目光上抬,筆直地與他在上方的目光對視上。當兩人的目光隔空對上,對方鮮血淋淋的面孔無表情,李信眸子微縮,合上了瓦片,隔絕了對方的凝視。
乃顏。
他認出了這個人。
李信和乃顏,只在四年前的長安見過一次面,還是和這次差不多的偷聽狀態。李信對乃顏印象不夠深,但架不住他事後想殺掉知道聞蟬身份的所有人的渴望。他也想過對乃顏下手,然而他發現乃顏對聞蟬根本沒有威脅力。乃顏根本沒有主動訴說的慾望,對丘林脫裡的死因也不知情。李信著人打探後,後來乃顏回去蠻族,幾經轉手,又跟著左大都尉阿斯蘭了。乃顏有無數次的機會把聞蟬的身世之謎說出來,但乃顏並沒有說。
也許乃顏根本就不相信大楚的舞陽翁主身世成謎,也許乃顏覺得這件事隨著丘林脫裡的死而消失、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或者乃顏覺得說了也沒什麼意思……反正他沒有說。
阿斯蘭肯定還是不知情的。
李信卻也肯定是想既殺掉阿斯蘭,也殺掉乃顏。不管他們都在想什麼,李信想永絕後患。
李信隔絕了乃顏從下方仰望的目光,想到:正好,我還沒殺你,你自己先成了俘虜,看來也活不成了。這麼死了,正好省的我動手了。
李信不留情面地離開了這間屋子,並不在乎這間屋子會發生什麼事。很快之前被調走的將士重新回來,他們走一程後就發現被調虎離山,忙緊張兮兮地趕回來,卻發現這裡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抓來的蠻族漢子還在,從隴西來的幾位先生,還在想方設法地質問乃顏,四年前長安一行的疑點。
乃顏根本不清楚他們要問的是什麼,還被一番毒打。雙方俱是精疲力盡,卻仍然耗著。
李信離開院子後,覺得今晚不適合再晃下去。他有些意興闌珊,打算轉個彎回去繼續裝醉酒。不料轉彎後,他又跟先前打架的那個黑衣人撞到了一起。李信心裡罵聲操,抬頭,看到對方的眼神也在罵操蛋。
他不覺莞爾,看出了這位兄臺同樣煩自己煩的要命。好端端地出來夜探一下,就碰上一個難纏的物件,還一晚上就撞到了兩回。誰不煩呢?
李信打量對方一眼,覺得自己今晚沒收穫,看對方兩手空空神色厭煩的樣子,恐怕也沒有收穫。
倒黴倒黴到一起去了,這也是一種緣分啊。
兩個虛偽的人硬是擠出了一絲客套的笑,沖對方點了點頭,要再次江湖不見。兩人擦肩而過,像世上所有陌生人一般。李信走了兩步,忽停了下來,身子微側,看向後方。
他說:&ldo;阿斯蘭。&rdo;
對方沒有動,然以李信的眼力,卻明顯看到對方的肩膀,在他叫出&ldo;阿斯蘭&rdo;的時候,僵了一下。每個人被叫名字,都會本能地回應。然這位兄臺又本能知道這不是回應的好時間,所以他硬生生剋制住了自己回應的衝動,只是肩膀僵了那麼一下。
李信眸中染上了森森冷意。
果然!
他出掌如風,即刻拍向那背著自己的男人。男人身子側旋,轉身一掌來回他。雙方掌氣接觸,氣流湧動間,四面嘩嘩嘩一大片,糙木瓦片紛紛倒地。李信再往前沖一步,逆水行舟,永不後退。他伸手擒向阿斯蘭的脖頸,阿斯蘭身子在半空中穩定後,回以他同樣的路數。
李信冷笑。
阿斯蘭!
果然是他!
江三郎說左大都尉早年在大楚與蠻族的邊界晃,做一個小小馬賊。誰也不知道阿斯蘭會不會說大楚話,但從沒有人能明確證明,阿斯蘭不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