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意思是該走了。我便同賀蘭慕雨相互行了禮,而後由她送出臥房外。
由於心中正思考問題,便也沒顧得狗官,徑直在他前面沿著樓梯往下走,誰知一個沒留神腳下一滑,身體便失去了重心,眼看就要悽美絕豔地摔坐在梯階上,突覺雙臂一熱,一對大大的狗爪及時地握在了上面阻止住了我下墜的身形,我帶著一身驚出來的冷汗搖晃著重新站穩,下意識地扭頭去看他,卻見他飛快地收回了雙手負於身後,眼睛望在別處做了個深呼吸,而後才又望住我的臉,用他那慣有的、沒什麼品質保證的笑容掩飾住方才同我那一瞬間的“肌膚之親”所帶來的些許不自然,道:“靈歌妹妹當心,若摔著了可就是為兄的罪過了。”
說來……這個傢伙唯一的優點就是發乎情、止乎禮,雖然愛開玩笑愛逗趣,行為卻極有分寸,從未有過逾矩之舉。——當然,若他不總擺出那副欠揍的笑容,我對他的非好感度會適當地減少一格的,哼。
“多謝燕然哥哥……”我低頭小聲地道,轉身繼續往下走。
“靈歌妹妹方才在想些什麼?”狗官在身後笑問。
“唔……靈歌在想,賀蘭大小姐的閨房很是漂亮,她當真是個心靈手巧的人呢。”我頭也不回地輕聲道。
“只是……似乎少了什麼東西罷?”狗官接著我的話笑道。
少了東西……我停住腳步,回身仰臉望著他,這個傢伙本就是高高個子,如今立在上面的兩個臺階上,愈發產生了小草同大樹的強烈反差,“少了什麼東西?”我問。
“靈歌妹妹猜呢?”狗官笑著低頭看我。
“嗯……畫兒?盆景兒?琴?”我歪著腦袋十分認真地故意亂猜著。
狗官笑著嘆了口氣,似是拿我沒什麼辦法,索性蹲下身來坐在了樓梯上,雙臂搭在自己膝上半仰著臉笑著望住我道:“賀蘭大小姐的閨房該有的樣樣都有,唯缺了一樣東西、又多了一樣東西。”
咦?若說缺了一樣東西我是知道的,方才我滿屋子四下裡找的便是這樣東西,然而這狗官說還多了一樣東西……我卻不知道是什麼了,便定定地望著他,等他說下文。
“缺的這樣東西,是女子閨房內極少有的,”狗官笑眯眯地開始了狗氏推理講座,“為兄方才仔細看了看賀蘭大小姐的手,她的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三指末指骨靠近關節處、向著手心的一側以及食、中二指之間的那一側都有著厚厚的一層繭子,且這位大小姐無論是行走、站立還是端坐,其頸部、雙肩、腰背都挺得筆直,尤其是站立,她的姿勢較之我們有些不同:她的上身略顯前傾,肩胛骨內收,雙臂垂下時極自然地略向後伸。除此之外,她端起茶杯的手十分穩定,為兄特別注意了一下她杯中的水面,竟然連一絲水紋都沒有。綜合以上種種,再打量一下賀大小姐的閨房,為兄便發現這房內少了與以上情況相對應的至關重要的一樣東西,那就是……”
沒錯,是弓箭。
我在賀蘭慕雨放擺設器物的架子上看到了她抓周時留下做紀念的東西——一張迷你小弓,而透過賀蘭慕霜會彈琴這一點來推此及彼,這賀蘭慕雨必同她的弟弟賀蘭慕雪一樣會彎弓射箭!只是……她為什麼要將真正的弓箭收起來呢?是因為女子閨房中本不應放這種利器,還是……
狗官望著我笑,彷彿能聽到我內心的答案一般點了點頭,繼續道:“是弓箭,只有常年練習射箭的人才會在手的那些部位磨出繭子:食指、中指、無名指三指末指骨靠近關節處,是用來勾弦的,食、中二指是用來夾箭的,而大小姐筆直的行、立、坐姿以及穩定的手,亦是為掌握練箭的要領長年累月養成的習慣。為兄記得一本教人怎樣習射的書上曾如此寫道:‘身法亦當正直,勿縮頸、勿露臂、勿彎腰、勿前探、勿後仰、勿挺胸,此為要旨,即盡善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