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康十四娘生性內斂,不過老實呆鴻臚寺做個譯語人,脫脫夜不歸宿常有,不過,點卯不到是頭一遭。康十四娘正了正幞頭,說道:
「我雖然同她住隔壁,但這回,我並不清楚發生了何事。」
吏役嘖了聲:「你們算什麼隔壁?牆還沒人肩膀頭子高,坍成那樣,在家裡就能一眼瞧見外頭大街,我勸你們,攢點錢換個地方。」
兩姑娘家的租房環境確實惡劣,夯土牆不高,不高就算了,不知哪年的長安暴雨竟直接給淋塌了,橫豎無人管,野草長的比西京城郊的野狗還多,尤其夏夜,黑黢黢的,□□在裡頭叫得跟沒喝飽奶的娃娃似的,又躁又煩。
康十四娘眉宇轉蹙:「要報官嗎?」
吏役咂摸片刻,道:「再等等吧,會不會是病了?不像啊,春萬裡一年到兩頭跟獾狗子呢,沒見她病過。」
這一等,就是兩日。
脫脫在臺獄病倒沒病,照吃照睡,石榴裙在麥糠皮裡滾得好像豬打泥,腦袋上頂了一團稻草,滑稽至極。偏睡夢中天在不停下通寶,砸滿全身,海水一樣要把人淹沒了,好不快活。
謝珣在木柵外看到的便是一副十分詭異的場景:
小舞姬美眸緊閉,雙手亂舞,臉上帶著無限的甜蜜蜜笑容,嘴裡不知在呢喃什麼。
這麼高興?
他抱肩冷眼看著,王監察道:「臺主,李懷仁的案子差不多清楚了,這個教坊女,」可真是美麗啊,王監察心裡在吶喊,但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也基本確定與此案無關,只是湊巧,李懷仁點名要最好的胡旋舞舞姬,假母便把她推出來了。」
裡頭,脫脫突然睜眼,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對著麥糠皮就是好一陣摸索--她失望極了,什麼都沒有。
夢醒了,那麼多通寶統統不見了。
臉一扭,對上謝珣,脫脫立刻笑得很諂媚,如果她長了一條尾巴,此刻,一定會朝謝珣搖得比狗還歡:
「謝臺主!」
她一副跟謝珣自來熟的口氣。
王監察替她捏了把汗,嘖嘖,叫這麼順溜,御史大夫的頭銜不燙嘴啊……不過,聲音蠻動聽的,酥麻嬌軟。
她那嘴角邊亮晶晶的是什麼?沾著麥糠皮?謝珣微皺眉。
他忽然看清了,那是小舞姬的口水:真噁心。
彷彿意識到謝珣的目光在自己臉上梭巡,意味不明,脫脫很配合地送出去個羞答答的媚眼,一低首,欲說還休地摸起了頭髮。
她頭髮亂如雞窩,一身醃臢,再配上那個勾引男人的笑,蠢到爆。陽光透過高窗灑落,照在臉上,眉眼猶存清稚,連細小的絨毛都布上了一層金色春陽,明明年紀小……謝珣膈應地收回目光:
「既然無關,那就放人,不過平康坊是該趁機整頓一番,魚龍混雜,」他眼睛朝脫脫的那截好腰身上一過,目露譏諷,「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自古以來,女人若是當起細作,恐怕比男人還要簡便的多。」
謝珣對王監察低語了兩句,王監察立刻點頭:「明白。」
關了她兩天,傳聞中的酷刑沒有,伙食竟也過得去,一聽要放人,脫脫兩眼冒光,火速爬起,所謂丟人不丟架勢,石榴裙一抖摟,覷了覷謝珣:
「臺主,妾真的可以走了?」
謝珣頷首。
脫脫卻磨嘰不動,眼睛一彎,笑得眉毛又要飛出去了:
「妾早就聽說御史臺秉公執法,從不冤枉人,妾就知道臺主一定會把我給放了。」她眉眼活潑,臉上討好的神情活靈活現,「但,那個錢,臺主還沒說到底……」
謝珣眉梢挑起:「你人不大,胃口倒不小,連御史臺的竹槓也敢敲?」
真邪門,這麼紅唇皓齒看著金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