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看,兇手都當來自於成德。
尤其這位叔父,當初是受張承嗣迫害,不得已投奔的長安。
謝珣撩袍走出廳堂,兩人一打照面,彼此讓禮,十分客氣。
「廳堂剛送來具屍首,怕將軍覺得晦氣,還請將就。」謝珣把人帶到涼亭,往石墩子上一坐,命人奉茶,「不知將軍突然造訪,有何公幹?」
張將軍一拱手:「相公辛苦,鬥膽問一句,文相公的案子有眉目了嗎?」
「千頭萬緒,目標並不是很明確。」
張將軍點頭:「虛話我就不多說了,文相公喪葬,聖人給了遠超常規的撫恤,甚至親自寫祭文。宰相橫屍街頭,卻不能捉拿住兇手,可謂是朝廷的屈辱。某今日來,正是來告訴相公真相,是成德張承嗣指使長安城裡成德進奏院的人,殺害了文相公。」
這大大出乎謝珣的意料,呷了口茶,不動聲色問,「將軍和陛下說了嗎?」
「某剛從宮中來,陛下命某來見相公和京兆尹。」
「將軍,若是舉報不實,是要擔責的。」謝珣提醒他,真相來的太容易,風向又太明顯,總讓人感覺不夠真實。
張將軍賭咒發誓一口咬死自己的侄兒,激憤說:「我已面聖,不敢欺君。」
「成德進奏院的人,向來舉止無狀,更何況,進奏院藏蓄兵器,一直到處炫耀軍謀,相公只管命金吾衛和京兆府的捕捉把進奏院包圍起來,抓了人,一審便知。」
吉祥在謝珣身後站著,滿心意外,不時瞟過去一眼,等人起身走了,對謝珣道:
「他如此肯定,下官倒覺得有些反常。但是,他這個檢舉人分量可不輕,陛下只怕要信了。」
謝珣不置可否:「讓金吾衛和京兆府的人先過去。」
命令一下,京兆尹立馬派人前往,陛下命京兆府和御史臺共同審案,這麼大的案子,要是遲遲不破,小謝相公自然不會被罷相,但自己,可能就得拍屁股走人,他咬牙吩咐:
「陛下發話了,咱們務必得儘快破案,京兆府不能跟御史臺比,聽明白了嗎?」
一群人氣勢洶洶把進奏院一圍,打對方個措手不及,裡頭的人正在喝酒賭博,喧譁不斷,忽然就被兵刃抵著,一股腦被趕到院子裡。捕捉們潮水般湧進各個公房,文書奏章,書函公據都被風捲殘雲似的堆成堆,裝進木箱,一時間,翻的一片狼藉。
為首的按著佩劍,下頜一揚,冷眼說:「接到舉報,殺害文相公的正是你們這群無恥孽臣,我勸你們,老實招了能死個痛快,不老實,那就去御史臺的臺獄消遣消遣,再死不遲,帶走!」
說完,轉身領頭走出成德進奏院。
謝珣聽聞疑犯吵嚷要見自己,命人把脫脫帶上來,她戴著枷鎖,人蹣跚而來,小臉白的像經年不見陽光的那種,一見謝珣,她兩隻眼就想噴火。
瞧他,還是那麼乾乾淨淨,雙眸清冽,不躲不閃地迎著自己的目光,一點也不羞愧。脫脫深提口氣:
「李橫波擅長模仿人筆跡,不單是學我,她替人抄過經書,仿的是衛夫人字曾得一戶林姓人家盛讚,我記得,那戶人家住在西市附近延壽坊,你可以去查。」
前幾日人被砸懵了腦子,只恨別人冤枉自己,稍稍平復,脫脫又靈光起來,她那個百折不撓的勁兒全寫在小臉上。
謝珣靜靜說:「你想證明什麼?」
脫脫眸光含著慍怒,頭一揚:「不證明什麼,李橫波有這個本事模仿我筆跡。」
春深似海,連御史臺的窗外都能聽見鳥鳴啾啾,東風輕舞,脫脫想起當晚的事,心頭一陣愴然,她盯著謝珣:
「我要真是賊人,那天晚上就能殺了你,又何苦等到今時今日受你折磨?還留下這麼多指向我一人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