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包子,脫脫嘴角一扯:「這算什麼,謝珣在郾城時就已經為新的節度府建節了,聖人賜的大虎旗吹的嘩啦啦響,那才威風,你好沒見過世面呀!」
骨咄一下來了興致:「喂,你怎麼直接連名帶姓的叫了,你跟謝臺主鬧翻了吧?」
「關你屁事,」脫脫不屑道,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朝篝火狠狠踢了一腳,像是不服氣,「骨咄,你說,如果朝廷無道,難道文武百官還得聽朝廷的嗎?」
好不容易燒起來這麼一堆火,骨咄連忙制止她:「別拿這撒氣啊,」他用枯枝攬了攬,笑呵呵的,「當今的聖人志向遠大,怎麼,你瞧出他哪裡無道了嗎?」
脫脫深吸口氣,眼如碎冰,寒氣凜凜的:「有血腥味兒。」
骨咄一頭霧水:「哪兒?」
「高仙芝的,封常清的,哥舒翰的,還有很多很多人的。」
骨咄更疑惑了:「你說的這些將星都死很多年了。」
「是,他們死很多年了,長安的盛世也死很多年啦。」脫脫的聲音陡然低下去,她望向東邊,東邊一片漆黑,但她知道太陽一定會從那裡升起,但降下去沉沒下去的那個盛世,也許,永遠不會再升起來了。
她知道,那是文相公期待的,謝珣期待的,長安城裡所有人期待的。
可淮西是一道曙光,雖然微弱,但足以照亮前方那麼一小段路……脫脫咬咬牙:「我沒跟謝珣鬧翻,相反,我還會跟著他,如果有一□□廷敢對他無道,我就不幹了!」
骨咄聽得似懂非懂,愣神間,一把接住脫脫擲回來的酒壺,學她的樣子,也猛灌了一大口:「你在說什麼?」
風可真莽,刀子似的割喉,脫脫嗓子眼火辣辣的:
「其實,我可自私了,只想自己過得好,現在也這樣。不過,你知道嗎?我總是會冷不丁地想起文相公,文相公那個人,真有風度,他跟人說話總是那麼不急不躁,他一笑起來,就像你阿爺一樣親切。可文相公他被人砍死在街上,到現在,我們都沒能找到他的頭顱。文相公死了,謝珣成了他,你說他們多傻啊,他們壓根沒見過那個盛世,可總想著中興中興,為了這個中興,文相公就那麼死了,誰死也換不回來文相公了……」
天上地下,全是茫茫無邊際冷冷的白,脫脫的淚水突然翻湧而出,哽咽道:
「我祖父也打過賊寇呢,還立過大功。我配做文相公義女的,我真的配!」
她也不管骨咄到底聽明白了沒有,蹭的站起,眼前閃過自己當年顛沛流離過的長安、河北、又再度落腳的長安,山長水闊,冷暖無定……對她好的人,對她不好的人,竟然都已經不在人世,脫脫覺得悲傷極了,一張嘴,便是數個姓名的疊喚:
「阿蠻妹妹,你回來!」
「文相公,你回來!」
「你們都快回來!淮西收復啦,李橫波償命了,你們怎麼還不回來呀!」
骨咄從沒想過她會哭,一時愕然,上前撫慰她時才看到脫脫臉龐上早已掛滿了晶然的淚,一閃一閃的,柔情萬千,也悲愴萬千。
「脫脫,別哭了,小心眼淚結冰凍你臉上,你可就破相了!」骨咄誇張地看著她,手一指,對著天邊璀璨寒星,「你瞧,他們一定是都變作了天上的星星,一顆是高將軍,一顆是封將軍,還有李將軍,還有文相公,他們都在保佑著這片疆土呢!」
脫脫聞聲望去,可不是麼,月早西墜,只剩疏疏落落的星子俯瞰人間。她怔怔瞧了片刻,忽然轉身,伸手就去夠骨咄背後的箭囊,取弓搭箭,邊跑邊朝墨藍色的蒼穹射去。
骨咄看傻了眼,不知道她這是做什麼,一跺腳,連忙跟了上去,聽脫脫氣喘不定,連發數箭後,人撲跌在了堅硬冰冷的土石上。
「你這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