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射而來的羽箭扎進了六樓的木欄杆裡,重要的文卷被寧朝陽牢牢地接在了手上。
她低頭將上頭扎著的幾根羽箭拔出,掀開卷頭瞥了一眼。
竟是兵眷名冊。
還好她接住了!
正想鬆口氣,遠處卻又飛來幾支羽箭,殺氣凜然,直取她心口。
寧朝陽反應極快,腳尖一勾便將旁邊的矮凳取來作盾。鏗鏗幾聲之後,她對身後眾人低喝:“快跑!”
呆愣的郎君們登時作鳥獸散。
木凳結實,但也被那羽箭逐漸穿透,寧朝陽且擋且退,一出廂房就與秦長舒道:“東側望月樓四樓、北側鴻鵠閣五樓、南北側珍寶齋樓頂,就這幾個地方,你速調城防圍堵。”
秦長舒二話不說接了她的腰牌就走。
寧朝陽瞥了一眼外頭那些仍舊不肯放棄的弓箭手,唏噓地想,當官真是個要命的活兒,還好自己身手不錯。
抱著手裡的文卷,她扭頭就想下樓,結果剛走到樓梯口,就與上頭下來的陸安撞了個正著。
“寧大人!”陸安焦急地問,“侯爺呢?”
什麼侯爺?
她茫然了一會兒,倏地反應過來:“剛剛旁邊掉下去的那一團,是你家侯爺?”
陸安:“……”
他震驚地看著面前這人:“卑職不是還喊了一聲,讓您接住他?”
“我以為你是讓我接這個。”寧朝陽晃了晃手裡的文卷。
接這個倒也沒錯,文卷也重要,但是,但是……
陸安一拍大腿,連忙往下跑。
寧朝陽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後,看著他一層一層地找人。
三樓沒有,二樓沒有,陸安一路跑出仙人頂,終於在後頭的清湖邊看見了渾身溼漉的李景乾。
他垂眼在湖邊坐著,一身皦白的袍子已經溼透,水珠順著髮梢滴落,劃過蒼白的下頷,轉瞬就沒進了狼狽的衣襟。
陸安跑上去看了看,見他摔得不重才長舒一口氣,繼而惱怒回頭:“寧大人怎麼能不拉侯爺一把!”
寧朝陽滿臉無辜:“我沒看見他。”
“荒唐,這麼大個人你看不見,那一卷文書你倒是看見了?”
“陸安。”李景乾淡聲開口,“此事怪不得寧大人。”
陸安愕然地扭頭看他:“侯爺?”
“是我武藝不精。”李景乾嘲弄地看著面前水上的漣漪,“就該自己抓住四樓的欄杆。”
是他太自信了,覺得寧朝陽一定捨不得他,一定會來救他。
當初在東院的時候,她賭氣問過自己一個問題,說藥材和她掉進水裡,他會先救什麼?當時他只覺得這問題可笑,人和藥材有什麼好比的,哪個更不能落水就該救哪個。
但當事情真發生的時候,在她想也不想就抓住文卷的那一剎那,李景乾完全沒想過什麼該不該,他只覺得自己天靈蓋都要氣炸了。
不救他?她不救他?
為了一個文卷,她居然不救他?!
仙人頂這麼高,她就不怕他掉下去出意外,當真摔死了!
他有一萬句話想問,也有無數的火氣欲衝頂而出。
但一對上她那漠然的眼神,李景乾就突然冷靜了下來。
他沒有猜錯,這人就是認出他了。
但是,與他料想不同的是,寧朝陽並不覺得有愧於他,昔日所有的情意彷彿都隨著江亦川一起葬進了棺材裡,她負手站在遠處看他,臉上一絲波瀾也無。
李景乾突然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很是失態。
執著於什麼報復,他也將她利用了個徹頭徹尾,大家各取所需一拍兩散,本就是他計劃好的結局。
到底在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