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寧朝陽磕頭再拜,神色從容而鎮定。
聖人終於擺了擺手。
旁邊的劉公公連忙去將她扶起來,又讓小太監們搬來椅子給她坐。
“謝陛下。”
“是孤該謝你。”聖人笑道,“你年歲雖然輕,想事情卻是比孤還明白些。”
“臣惶恐……”
“好了好了,你我是君臣也是摯友,不必再行這些虛禮了。”聖人道,“孤這是誇你,但也不算誇你,一個姑娘家想事情那麼透徹,難免讓夫家畏懼。”
說著他輕聲哎呀拍了拍膝蓋:“景乾你不喜歡,那這朝中還有誰配得上愛卿你呢——孤的皇子裡,你還有沒有看得上的?”
御書房金碧輝煌又死氣沉沉,寧朝陽坐在昏暗的燈光裡,不知為何就想起了江亦川。
他給你選的,一定是位皇子。
也不用太樂觀,那皇子必定沒什麼權勢。
當時屋子裡也是沒有鏡子,不然寧朝陽?????一定會讓他看看自己的臉當時有多扭曲,好端端的美人面,都快叫他拉成喇叭花了,語氣也酸得可以擰出一瓶醋來。
但她當時看著,只覺得他有些可愛。
自己做事一向只看利弊,但那一瞬她才知道,原來利弊之外還有感情。
瞧她笑得溫柔,聖人怔了怔:“怎麼,是想到誰了?”
四周泛起的回憶漣漪瞬間消失,寧朝陽回神,順著就答:“倒是想起了一位。”
“誰?”
“五皇子殿下。”
聖人對這個答案很意外:“孤以為你會更喜歡雍王。”
他的兒子很多,雖然除榮王之外都不太得寵,但比起連封號都沒有的五皇子,雍王好歹還有自己的府邸。
寧朝陽笑道:“雍王殿下已有三妾,臣不敢高攀。”
一定要賜婚的話,五皇子是最好的人選,寧朝陽一直懷疑他有問題,但因為接觸少,一直也沒抓住他什麼把柄。
他若真有什麼問題,那她就可以找到證據一舉將其掀翻,若沒有問題,那這人無權無勢,也比雍王好對付得多。
聖人不過就是想讓她與皇室有些牽扯,才好放心將首輔之位給她,這個牽扯是誰壓根不重要。
果然,聖人想了一會兒就道:“五皇子也的確到了適婚之齡,容孤好生想一想。”
朝陽拱手行禮:“那難民之事?”
聖人看她一眼:“你去葉漸青那兒拿代掌首輔的印鑑,自己辦了就是。”
此話一出,旁邊的劉公公當即就親自送她出去,一邊走一邊笑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一個時辰前還被冷落在外頭,一個時辰之後竟就拿到了代掌首輔的權勢,真是切不可小看了這位大人。
“多謝公公。”寧朝陽出了御書房就塞了一把金葉子給他,“公公與我也是多年的情誼了,這婚事可是我的終身大事,勞煩公公替我上上心?”
“大人客氣。”劉公公將金葉子斂進袖袋,笑眯眯地道,“奴才曉得。”
寧朝陽滿臉喜悅地出宮,甚至給路上遇見的宮人都發了賞錢。
但一出宮門上了自己的馬車,她整個人就沉鬱了下來。
皇家婚事一向繁複,光定下婚約都需得幾個月的光景,她還有機會。
只是,該怎麼跟那個人解釋呢。
一想到他會跟自己吵鬧,寧朝陽就一個頭兩個大,馬車回到府門外她都沒馬上下去,而是靜靜地坐在車廂裡發呆。
黃昏時分,女人最需要的就是一個屬於自己的車廂,和一盞靜氣凝神的熱茶。
她吹開茶麵上的浮沫,惆悵地望著地上那未消散的雪,想著時光若是能停在這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