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朝陽見過很多美人,在巍峨宮牆之下亦或是花樓楚館之中,佩玉簪金綵衣飄飄,什麼模樣的都有。
但她還是被江亦川晃得心神一動。
這個人很奇怪,看著模樣孤傲倔強清冷如月,低眸的一瞬卻又比誰都脆弱,眸光似薄薄的琉璃,一眼看去搖搖欲碎,狼狽不堪。
他啞聲說著:“你救我予我,我豈還能有不滿。”
話似認命卻有不甘,收攏的手不知扯痛了哪裡,睫毛一顫,單薄的身子跟著微微前弓。
光從身後落進來,照透他雪白的衣衫,人也透似朝露,頃刻就要化去一般。
朝陽下意識地就按住了他的手臂。
江亦川悶哼一聲。
“還傷著哪兒了?”她鬆開手低頭。
“沒。”他收攏衣袖,疏離地退去旁側。
寧朝陽不悅極了:“你這還叫沒有不滿?”
江亦川孤身坐直,垂眸輕道:“人貴自知,一個籍籍無名的大夫,如何高攀得起有權有勢的女官。”
“……”
竟是這麼想的?
她覺得好笑:“自知這東西,我看你是沒有。”
這等的容貌,這等的風姿,只要他想,上京裡什麼高門攀不上?偏還妄自菲薄。
面前這人疑惑地抬眼看她,似是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
寧朝陽張口想解釋,話到嘴邊卻又頓住了。
江大夫一雙眼眸澈如清潭,想也是在極為單純的環境里長出來的,沒見過機關算盡,也沒見過你死我活,不知美色可以易物,也不知野心可以遮天。
他只拿著最簡單普通的自尊,企圖在兩人之間劃下迢迢銀漢。
輕輕嘖了一聲,寧朝陽有點不忍心。
太乾淨了,像一截白生生的玉枝。
折下來會不會養不活?
馬車碾到了石塊,車廂驟然一個顛簸,江亦川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撞在了車壁上,悶哼一聲之後扶穩,臉色更白。
寧朝陽回神皺眉,開啟矮几下頭的小屜挑出一盒藥膏:“過來。”
江亦川沒動,張嘴似乎又想拒絕她。
寧朝陽不耐煩了,傾身而起,越過矮几就抓住了他的衣襟,單手旋開瓷盒,指尖一挑就沾了藥膏出來:“你自己脫還是我幫你脫?”
江亦川:“……”
素色的寬袖擺揚起又從他身側覆蓋下來。
他怔然看著面前這人,只覺得心口震動。
別人都是羞羞怯怯輕撩心絃,這位倒是好,拿起撞城門的巨木就往人心口上衝,一邊衝還一邊喊:管你是誰,馬上開門!若不開門,玉石俱焚!
有這樣的道理?
他抓住自己的衣襟掙扎,這人卻也不肯鬆手。
拉扯之間,江亦川聞見了她手上藥膏的味道。
微苦發澀,些許刺鼻。
“這是哪裡來的東西?”他突然問。
寧朝陽一邊單手按住他兩隻手腕,一邊不甚在意地答:“宮裡新賜的傷藥,御醫說不管內傷外傷,敷上皆有奇效。”
他費勁掙開她:“不對,你先別動。”
她停下動作,這人當即拿過了那盒藥膏,湊近細看。
“你用過了?”他問。
寧朝陽搖頭:“原是該用的,最近每日趕著來花明村,倒是忘了。”
合上瓷蓋,江亦川抬眸:“這裡頭有見血封喉。”
朝陽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猴?”
“見血封喉,比砒霜還毒的東西,一旦沾著傷口,頃刻便會讓人麻痺、窒息而亡。”
“……”
她鬆開他,拿出手帕將指尖上的藥膏抹了,仔細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