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捲起的雪圍著周漢臣高大的墳頭團團旋轉。白雪公主撐起身體跪在墳前,雙手拿鍬劃開積雪挖起來。地有些上凍,她挖得很吃力。這個時間很長。郝芳和江生躲在不遠處一堵石壁旁,隔著迷眼的風雪看著。阿男也到了,瞥了一眼郝芳和江生,沒有說話,也站住往那邊看著。
又過了好長時間,阿男走過去,向白雪公主伸出手。白雪公主搖了搖頭,依然跪在那裡,兩手用鍬吃力地挖著。郝芳和江生也只能走過來,沉默地站在一旁。
白雪公主兩手磨出血了,她還是搖頭拒絕阿男的幫助。
她終於挖好了一個像床一樣長寬的淺坑。她解開背的包袱,開啟,裡面是周漢臣的一件棉大衣。她把大衣整整齊齊平放在坑裡,像是給周漢臣穿上一樣。包裡還有一雙手套,她放在了大衣兩隻袖口上。那是替周漢臣戴上了手套。最後從包裡拿出兩個沉甸甸的鐵啞鈴,那是周漢臣生前經常練臂力的。她把它們一左一右放在兩隻手套上。白雪公主跪在那裡哭開了,哭得很傷心。旋風還在他們周圍團團轉著,天上落下的雪、地上捲起的雪在四周成了雪牆。白雪公主把一鍬鍬土蓋到大衣上,放聲痛哭起來。
最後,她跪在風雪中對周漢臣的墳頭高聲喊道:周老師,我們對不起你!
阿男、郝芳、江生默然站在她背後。
調查人告訴作者,二十多年前郝芳講到這裡時,曾痛哭流涕,說:我們對不起周老師。調查人還告訴作者,他們當年還尋找了荊山島工讀學校那兩位大師傅。年紀大的胡大爺已經去世。董胖子對他們說:後來白雪公主一個人離開荊山島,去哪裡沒有人知道。
在這次交談中,調查人再次對作者講到當年的匿名信。
當時,對周漢臣案件的調查剛剛開始。趙大鷹、戴良才都很緊張。他們各自收到一封相同的匿名信,信中只有兩句話:你們要憑良心為周漢臣老師說公道。白雪公主已經泥牛入海,杳無音訊。趙大鷹和戴良才都鬆了口氣。
調查人說,這是眉子聽戴良才講的。
作者聯想到阿男畫的那幅遺囑,問:這是不是白雪公主在執行周漢臣的遺囑?
調查人搖了搖頭:不知道。
尾聲 被砸死的人如何被永久紀念
我們的故事就要結束了。
當年調查組的調查雖然因為眾多人物的陳述相互矛盾而沒能徹底澄清全部事實,但還是有了一個簡單結論:周漢臣並未有任何事實確鑿的流氓行為,他受害致死無疑是悲劇。然
而,又因為當年學生的批判行為並不代表任何一級權力機構,所謂“反革命流氓”從未正式定案,現在也談不上平反昭雪。全部調查不過是讓有關方面知道:所謂周漢臣流氓之說基本是無稽之談。
周漢臣的妻子在那些年也已去世,周漢臣上無老下無小,所謂“周漢臣案件”如何結論並不影響任何親屬。當時的調查記錄也無存檔需要,便不了了之地留在了調查人手中。調查人出於對這個調查的特殊興趣,將調查記錄儲存至今。後來移贈作者。
作者引用這份調查記錄時,除眉子未能聯絡上以外,徵得了所有人物的同意。
比調查更有意義的是,周漢臣後來得到了當年荊山島工讀學校學生們的紀念。這大致就是從戴良才提議搞周漢臣逝世十五週年祭開始的。從那一次開始,每隔五年,當年荊山島工讀學校的學生就有相當多的人從四面八方聚到荊山島祭奠周漢臣。據說,場面相當隆重。
我們書中寫到的人物除白雪公主外,都參加過逢五逢十週年祭奠活動。
荊山島工讀學校早已成了荊山島旅遊賓館。
島上的那片石林被畫家阿男用了近二十年時間做成了蔚為壯觀的巖畫群。正像我們在書中介紹的,那是一部人類史。成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