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我回來了。”
王堅像以前高中時禮拜天回家時一樣,朝老木頭經常坐的地方喊了一聲,雖然再也不會有人應他了,也再不會有人給他端出一碗涼颼颼的綠豆湯了,可他卻覺得心裡突然踏實了許多。
用力的咬了咬後槽牙,頂住了在眼珠子裡轉了一圈的淚花兒,他緊緊皺了皺眉,然後用手上的鑰匙費勁的開啟了門上的鎖。
“嘎吱……”
破舊的門軸發出了特刺耳的摩擦聲,外頭的光線照進了房間。王堅抬頭看了一眼正對著大門口的遺像笑了笑,抬腳走進了屋,還順手摸了一把全是灰塵的竹搖椅。
他沒多說話,只是徑直走到了廚房,從碗櫥裡摸出那把廉價的紫砂壺,並在後院的壓水井裡舀水裡裡外外的洗了個乾淨,然後開始生爐子燒水。這些個動作非常熟練,而且一氣呵成,在燒水的空檔,他還略微的打掃了一下前堂,從自己包裡摸出節能燈泡給換上,還給老木頭上了三根菸。
“好久沒喝家裡的茶了。”王堅坐在八仙桌前,下巴放在桌面上看著老木頭:“老頭子,你說想抱孫子的,孫子還沒出來,你就走了呀,你太不仗義了。”…;
他一個人就這麼像和人聊天似的絮絮叨叨,時而埋怨時而傻笑,說了一會兒,他突然一拍腦門:“對了,我一直有句話想問你。你說說,你讓我冬練三伏夏練三九,我吃了多少苦,可你又不讓我用它,我練來幹嘛呀?說句難聽的,你窩囊了一輩子,到頭來你得了什麼啊?我就想不明白了,我問過你,我這王堅的堅是個什麼字。你告訴我,這堅,就是埋在土裡了,也得豎起來。可我他媽有太多看不順眼的東西了,你讓我怎麼忍!”
王堅說的最後幾句話,幾乎就是咬著牙往外擠出來的,一字一頓,鏗鏘有力。
“你從小就告訴我,男人躺下是一座橋,站起來是一座山。可你不讓我當這座橋,不讓當這座山,我窩囊!”
他說著話,頭髮眉毛都豎了起來,眼睛裡都快冒出火了,神情莊嚴肅穆:“老頭子,我今天來,就是告訴你。我,不再當孬種了,人死**朝天,大不了就下去陪你,我王堅本來就是賤命一條。”
他這賤命一條剛出口,老木頭的牌位帶著遺像嘩啦啦的全部莫名其妙的翻倒在地,相框上的玻璃碎落一地。
王堅一愣,然後沉默了片刻,接著居然自顧自的笑了出來:“老頭子,你這是怎麼了呀?我一不隨你意,你就跟我耍脾氣?你不小了,別這麼孩子氣啊,順著我一次行麼?”
他無奈的蹲下身子收拾滿地的碎玻璃,然後小心翼翼的擦乾淨照片上沾染的灰塵,接著又彎腰去撿落在地上的牌位。
可他一摸到牌位,立刻就覺得不對勁!為什麼?老木頭的木匠手藝,那可是魯班一脈傳下來的,這說出去可就是牛**了。這王堅王三爺呢,從小就喜歡跟著老木匠後頭學著,雖然沒正式學過,但是打小就聰明的王三爺到了十四五歲的時候,差不多就已經把老木匠的手藝學了個七七八八,唯獨就是造不出他那會自己動彈的小木馬而已。
所以他一下就能斷定,這牌位裡頭夾著機關。這本事別人家可沒有,唯獨就是老木頭有。估計是老木頭在臨死前知道自己快不行了,特意給自己拿上好的梨花木打了一個牌位。而這牌位裡頭是中空的,這如果不是摸了幾十年木頭的老木匠,誰也摸不出來這牌位的分量裡頭有水分。
而且就算知道了,誰也不會去在意一塊牌位是重了幾兩還是輕了幾兩。但除了王堅,因為他了解老木頭,老頭的人跟他的名一樣,很板很正,不管是幹什麼,只要幹就一定不會去糊弄,這幾兩的差,就足夠老木頭氣得兩天吃不下飯了。而且他不糊弄別人,更不糊弄自己,所以牌位的分量既然不對勁,那肯定裡頭有機關。